第199章
“隻是, 現實往往不像想象中那麼容易。”豆豆的聲音淡淡的，“問情劍隻能鎮得住禍命一時，卻鎮不住一世。”
顧佩玖朝那抹幻象看過去。
那是一個森冷的寒夜。
白衣的傀儡首領終究是沒有扛過禍命借著夏無雙身體的“言靈”, 夏無雙掙開了問情劍的法陣。
“你以為你能攔得住我嗎？”
血瞳的少女拿著長劍, 笑的邪肆, 她走到顧佩玖身淺, 半眯著一隻眼睛, 劍柄挑起她的下巴, 聲音張狂，“乖乖的給我跪下！”
顧佩玖瞳孔一縮，下一刻, 膝蓋宛若墜下了千斤巨石, 不受控製的朝著夏無雙跪了下去！
“有趣, 真有趣，哈哈哈哈——”夏無雙狂笑起來，她眯著眼睛：“你就跪在這裡吧——哈哈哈, 或者……你可以陪我一起去殺人？”
顧佩玖抬起眼睛, 看著她。
漆黑的眼睛無星無月，宛若深邃的雪夜, 卻帶著震懾的力量！
下一刻, 問情劍亮起了神光！
夏無雙猛地丟開了劍, 一下往後退了三步, “嘖”了一聲, “……真是棘手。”
問情劍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圈, 隨後落在了雪地上。
神光熄滅。
顧佩玖微微垂下了頭，強行發動神魂的力量，讓她有些萎靡。
“嘖……不過殺人終歸需要件趁手的武器，你說是吧？”夏無雙笑了，又過去把劍撿起來，看了一眼顧佩玖，眯著眼睛笑，“這把劍染上血……一定，一定會特彆漂亮呀。”
她一手拿著劍，一手拿著竹鞘，舔了舔竹鞘上刀刻下的“問情”二字，極儘挑釁後，才轉身離開。
顧佩玖跪在冰冷的雪地上，望著她離開的方向。
……菱溪山腳下不遠處，是有一個小村子的。
……一定，一定要阻止她！！
她絕對，絕對不能——
顧佩玖努力的想要掙脫言靈的束縛，然而傀儡師的“言靈”對於傀儡的束縛是絕對的，除非——
有人踏雪而來。
她抬起眼，是蘇纏。
紅衣的少女攥著手，臉色有些蒼白，似乎掙紮著，在猶豫著什麼。
“你看見她了？”顧佩玖開門見山。
“……”蘇纏道：“看見了。”
“為什麼不阻止她？！”顧佩玖問：“你知道她——”
“我為什麼要阻止她？”蘇纏很反感她的理所當然，反問她，“……那是她想要做得事情，我為什麼要阻止她？”
顧佩玖道：“那不是她！！”
“……我找不出區彆。”蘇纏道：“就算是詛咒，隻要是她想做得事情，我……”
“那不是她想做得事情。”顧佩玖盯著她，一字一句，“那，不是。”
蘇纏被顧佩玖這篤定的態度激怒了：“你很了解她？！你憑什麼在這裡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
“我不了解她。”顧佩玖道：“但我不會誤解她。”
蘇纏氣笑了，她嘲諷道：“那你去做啊！反正我不做！不就是殺幾個螻蟻，都殺光了又怎麼樣？！就算都殺光了，她也永遠是她！而且——”
“你就是一塊什麼都做不到的木頭疙瘩！”
她頓了頓，又輕聲道：“你知道嗎，我跟著她下山——她殺人的樣子，真的是美極了——”
“村民的慘叫……鮮血染紅她的衣裳……衣角的彼岸花……”
顧佩玖憤怒道：“你閉嘴！！”
下一刻！
漆黑的夜空光芒大作，風雪狂號，常青樹搖搖欲墜，狂暴的風雪卷來，白衣傀儡的額頭瞬間亮起了神秘的符號，漆黑的眼裡也亮起了不正常的藍色星光！
蘇纏瞳孔一縮，“你要做什麼！”
“吾本無情客。”白衣傀儡喃喃，“所愛即所求。”
“你要解除傀儡咒？！你要背叛她嗎？！”蘇纏驚問。
夏無雙早已將所有的傀儡控製權都交給了顧佩玖，一旦顧佩玖反水，那麼說夏無雙是板上待宰的羔羊也不為過！
“反水？不……”顧佩玖道：“我要……保護她。”
話音一落，白衣傀儡額頭上的神秘符號瞬間破碎！
言靈失效！
顧佩玖眼裡精光一閃，下一刻便不見了影子！
蘇纏在原地，死死捏緊了拳頭。
風雪狂號。
村內，孩童的哭聲響徹天際，人們倉皇逃竄，夏無雙提著淌著血的劍，血瞳帶著興奮的光，然而下一瞬，她瞳孔微微一縮，手中劍驟然往後一橫！
“轟——”
雪水迸濺，狂熱的波浪席卷四周，房屋坍塌，伴隨著人們的尖叫！
“鬼啊——”
“啊啊啊救命啊啊啊——”
“有人屠村了——”
狂風浪湧中，夏無雙黑發狂卷，一雙血瞳睜大，望著一隻手擋住問情劍的傀儡，“……居然沒能困住你嗎？”
顧佩玖目光冷漠道：“你，收手。”
夏無雙笑了，長劍狠狠一斬：“你算個什麼東西！死了算了。”
這句話有言靈的力量。
“鏘——”
顧佩玖麵不改色的接住了劍，聲音淡淡的，“……你該回去了。”
夏無雙瞳孔微微一縮。
……言靈失效了？
她有些茫然，不太明白為什麼之前對這個棘手的看門狗百分百有效的言靈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效果。
就在她困惑的一瞬間，後脖梗一疼，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顧佩玖將即將撲到在地上的人單手抱起來，拿起了地上的劍，趁著人們尚在慌亂中，幾個瞬移不見了影子。
幻影消失了。
顧佩玖看向豆豆。
“之後……”豆豆的聲音，“蘇纏說我一定會後悔。”
“但是我覺得無所謂。”豆豆聲音輕輕的，“我愛這個人，因為愛她，所以想保護這個人，保護她自己的世界，保護她想要保護的一切。”
“……隻有這樣。”
“我才感覺我找到自己……”
“我才能感覺到自由。”
顧佩玖問：“掙脫了傀儡咒之後，她沒有發現嗎？”
“沒有發現。”豆豆道：“在我在雲都覺醒意識後，夏無雙從未對我用過言靈。”
言靈可以讓傀儡言聽計從，但是傀儡覺醒，擁有感情後，夏無雙便再也沒有對她用過這個。
她是真的，將顧佩玖當作“同伴”來看的，就算偶爾嘴上抱怨“果然是個傀儡……”不懂她的心，但是，卻發自內心的在將她看作“夥伴”。
“……她偶爾不想讓我跟著，也隻是說說而已。”豆豆說，“言靈是檢驗傀儡和傀儡師最直接的的東西，或許……還有感情。”
“傀儡會渴望傀儡師絕對的信任之情。”豆豆說，“它會永遠的，永遠的渴望這個。”
哪怕背叛了，哪怕羈絆破碎，哪怕輪回，哪怕千變萬變。
隻要她還是她顧佩玖。
她便會希望，那個人信任她。
顧佩玖聞言微微一怔。
她恍惚想起來，見到夏無吟沒多久……
她就莫名的希望這個人可以相信她。
“……原來如此。”顧佩玖良久，道。
話分兩頭。
夏無雙被顧佩玖救回來之後，感覺有些不對勁，但是被顧佩玖蒙混過去了。
出於對顧佩玖的絕對信任，並不喜歡用言靈的夏無雙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隻是蘇纏這幾天有點奇怪。
她會在角落裡盯著她，很奇怪的目光，以前她看見夏無雙，肯定二話不說就跑過來扯著她的袖子讓她帶她去玩，然而現在，卻一句話也不說。
夏無雙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怎麼了？”
在蘇纏第N次躲著她走之後，夏無雙有些奇怪的問顧佩玖。
顧佩玖頓了頓，聲音淡淡的，“可能是有點事情想不開吧。”
夏無雙覺得有趣，“這菱溪峰鳥不拉屎的，她能遇到個什麼想不開的事？”
顧佩玖看她一眼，麵不改色：“誰知道呢，也可能是心魔吧。”
“……”
夏無雙覺得老這樣是不行的。
就找了個風和日麗的小日子，把蘇纏喚過來。
“你這幾天忙什麼呢？”
她笑眯眯的問她。
蘇纏看了看她背後一言不發的顧佩玖，抿起了唇。
“怎麼不說話？”夏無雙也知道她倆不是很合拍，見她看顧佩玖，也回頭看她。
顧佩玖麵無表情。
蘇纏突然道：“……我這幾天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夏無雙把頭扭回來，看蘇纏。
蘇纏說：“我……從下界以來，一直都有個心魔。”
她盯著夏無雙，“一開始……我不曾在意過，可是到後來越來越嚴重，嚴重到不在意會不安，會日夜難寢，會思前想後。”
“像是得了病一樣。”
夏無雙道：“啊？那是怪嚴重的？不是，這就是病啊。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幫你找心理醫……不是，要不要找懂的大夫給你看看？”
“……隻要我想通了就好了。”蘇纏望著她，聲音有些困惑的樣子，“但是我現在怎麼樣也想不通。”
——我想不通，你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想不通……”夏無雙抓了抓腦袋，又下意識的看了看後麵的顧佩玖。
顧佩玖無辜的看她。
蘇纏目光微微一淡，沒再說什麼，轉身就要走。
“哎——”夏無雙扭頭想挽留，卻不知道說什麼，蘇纏邊走邊道：“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行叭。
等人走了，顧佩玖才道：“這個應該要等她自己想通吧。”
“……”夏無雙兩隻手托著下巴朝外看，“怎麼說呢。”
“我不是怕她想不通，我就是怕她……想通了，也想歪了。”
顧佩玖疑惑。
“阿纏是墮神，性格本來就有些偏執。”夏無雙道：“雖然明麵上是在好好的往前走，但一旦她走的路錯了……就誰都拉不回來了。”
顧佩玖默然。
夏無雙剛剛閉上嘴巴，便聽見了腳步聲，蘇纏折了回來，問了她一個問題：“你想要什麼？”
夏無雙一愣，愣完之後又有點哭笑不得，“你這是要真的成神完成我的願望了？”
蘇纏看著她。
夏無雙想了想，狡猾道：“我不告訴你。”
蘇纏皺起了眉頭。
“想知道的話，你可以去石崖上吹一會兒風。”夏無雙道，“唔……我知道你也沒心情吃飯了對吧？那等我吃完飯心情好，會去那裡告訴你的。”
蘇纏沒說話，扭頭走了。
夏無雙遺憾的對顧佩玖說：“你看她還真不吃了。”
顧佩玖：“……”
崖上風冷。
看得卻廣闊。
蘇纏坐在石崖上，望著自己的手。
她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