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血。
很多很多的血色。
“啊——”
刺耳的尖叫, 孩子的哭喊。
夏歌驚坐起身,滿頭大汗。
蒼白的月光照進來,一室的安靜。
係統猶猶豫豫的:“……你做噩夢了?”
夏歌扶了扶額頭,然而剛剛抬起手, 便仿佛驚嚇一般愣在了原地。
慘白的月光下,蒼白的手上覆蓋了一層血色, 森然可怖。
她甩甩頭, 再看著自己的手, 又是一片白色,什麼都沒有。
“我……怎麼了?”夏歌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我……”
這一遭下來, 夏歌是再也睡不著了,她乾脆起來,看向窗外。
月光明亮, 遠處那座千魂山山頂, 還是亮著耀目的白光。
那道白光似乎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夏歌看著看著, 有些激蕩的心情就慢慢的平複了下來。
但是,這並不代表什麼都沒發生過。
夏歌看了看那遙遠的白光,又看了看自己蒼白的手, 眼瞳有些放空。
係統問:“你夢見什麼了?跟見了鬼一樣。”
夏歌動了動唇, 想說什麼,到最後, 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係統說:“……你說句話啊。”
她說什麼?
橫飛的鮮血, 哭喊的人們。
還有……
身為, 屠戮者的自己。
最可怕的是。
真實的,不像是夢,當她手裡的劍劃過那些人的喉嚨的時候,冰冷又滾燙的感覺,讓人頭皮發麻的驚悚感讓她幾乎想要哭出來,可是她——停不下來。
像是一個失去感情的殺人機器,在人們的痛苦中無情的收割著生命。
噩夢。
噩夢。
無法呼吸。
過了很久,夏歌才從那夢魘中緩過勁來。
說:“我夢見我……”
她頓了頓,嘴角扯出了一個笑:“在家吃紅色的冰淇淋。”
係統:“……你那表情肯定不是吃得哈根X斯。”
頓了頓又問。
“草莓味的嗎?”
夏歌:“不是草莓味的。”
是血腥味的。
夏歌想到了她之前和蘇纏在山上的對話。
她問蘇纏,為什麼她一定要她留在這裡。
蘇纏一開始說:“因為你是我的小祭司啊。”
後來看她不耐煩,耐人尋味的說了一句話。
“因為,隻有在這裡,你才是你自己。”
夏歌看著自己的手。
她當時聽著,並沒有嗤之以鼻,隻是覺得這話有些怪怪的。
夏歌想到了失去意識的前一刻,百鬼窟人臉上的恐懼,以及眼瞳裡映出的自己,還有……剛剛的夢。
再結合她的話。
總是有些意味深長。
而她這幾天一直在魔教裡乖乖呆著,也是因為心底莫名的不安。
——沒有什麼會比來自自身的未知更值得恐懼。
但是直接問蘇纏,她不會給她答案,反而會被她繞過去,之前的這句“你才是你自己”已經是蘇纏能給她的,最直接的回答了。
夏歌開始回想。
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失去意識”這種感覺呢?
“小傀。”夏歌聲音不確定的問,“我有可能……會有兩個人格嗎?”
係統說:“不存在的……你剛剛夢見另一個自己在吃哈根達斯嗎?”
夏歌無語:“看在我心情這麼灰暗的份上你能不提哈根X斯了嗎?沒有就算了,有你也吃不到啊喂。”
係統說:“吃的到啊!商城哈根X撕冰淇淋一百積分一個,草莓味的90積分!你值得擁有!”
夏歌控製不住的打開麵板一看,翻了個白眼:“閉嘴吧你,山貨。”
有毒啊春寒料峭吃冰淇還塔瑪吃山的哈根X撕。
係統見顧客沒有購買欲望,虛情假意的轉移話題:“哎,你現在愁也沒辦法啊,我之前不是賣給你可以監視自己動態的小飛碟了嗎?”
夏歌麵無表情的望著桌子上一日前被暗衛打成篩子的,長寬十寸有餘的“小飛碟”。
……係統的高科技當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痛心疾首加無言以對。
係統不靠譜,夏歌也懶得再吐槽了。轉而開始思索自己的打算。
蘇纏不會無的放矢,她說的話肯定是有點門道的。
因為夏歌可以確定——她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並沒有看到蘇纏。
也就是說,她並不是被蘇纏打暈的。
而是突然之間,自己就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而對此,她心中有一種濃鬱的,說不上來的不安,這種不安讓她宛若驚弓之鳥,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
係統說:“你也不能老這樣啥都不乾啊。”
“我老是覺得不□□穩。”夏歌望著窗外的拿道溫和的光芒,“我想要弄清楚我身上發生了什麼……”
“那你師姐呢?”係統說,“你這幾天……”
頓了頓,它說:“你這幾天像個沒事人一樣,我總覺得你好像把一切都忘了。”
夏歌無奈道,“……我隻是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
她現在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夏歌從來都沒有那麼深刻的感覺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而現在,來自自身的未知和那一點不確定的猜測又像是一塊沉沉的巨石壓在心頭,偏偏她背著這負擔,又不知道往哪裡扔,隻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卻越來越感覺疲乏。
“睡不著了。”
夏歌換上了衣服,出了門,“做點事情吧。”
係統詫異:“那個事情?”
夏歌點了點頭:“嗯……我打算先在魔教呆下去。”
係統說:“你這是認命了?”
小相思從夏歌的手腕裡翹了起來。
夏歌哂笑一聲,說:“你要非要這樣想,那就這樣想吧。”
係統:“……”
夏歌繞了幾圈,走到了祭司殿後麵的一個小作坊。看著像個臨時搭建的黑作坊,夏歌開了鎖,進去之後,各種天材地寶一瞬間就能閃瞎人眼。
係統:“……這就是你讓蘇纏幫你做的事情?”
夏歌“嗯”了一聲,“飯要一口口的吃,事情要一點點的做。”
係統說:“你把這些東西賣給我吧,我讓你白日飛升……”
夏歌冷笑:“就你那不靠譜程度,我再信你那就是我腦子有坑。”
係統假惺惺的說:“買賣不成情誼在啊,宿主莫要太無情嘛。”
夏歌沒理它,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就開始忙活。
工作台兩米見方,上麵安靜躺著一個沒有皮的機械傀儡人,由上好的天玉雕砌而成的白骨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泛著森藍的光,夏歌俯下身,從台子下麵搬出一口小缸,打開了蓋子。
係統驚叫:“她居然給了你雲山之泥!!”
雲山之泥,傳說神界的泥土,據說是女媧娘娘造人時候用的材料。
夏歌眼瞳微微微微泛起了綠光,獸瞳掃了一眼,看出其價值之後手也是一抖。
係統嗷嗷叫:“你是賣身了嗎?!你什麼時候瞞著我把自己賣給她的!!?你不能做對不起你大師姐的事情啊!!你要從一而終啊!!”
夏歌還沒無語,就聽見係統轉而含情脈脈的聲音,“對了,你問問蘇姑娘還缺個美貌的侍妾嗎,我覺得我挺合適的……”
夏歌:“滾犢子吧你。”
你連個能賣的身體都沒有合適個屁合適。
“嗚嗚嗚雲山之泥啊,每一個傀儡師的終極夢想啊嗚嗚嗚……你肯定是賣身了嗚嗚嗚……”
夏歌:“……”你才賣身。
“不然你是怎麼拿到的!”
夏歌其實也有點不知所措:“我就讓她給我一點做皮膚的材料練手。”
上來就那麼大手筆,她也是有點方的,莫名就覺得欠下了一個大人情。
但是想到了對方做的事情,夏歌撇了撇嘴,一瞬間就心安理得了。
她才不欠她的呢。
係統:“……”
係統嫉妒的說:“你長得隻能說還算周正,但也不是美若天仙啊……”
哦喲,開始人身攻擊了?
嫉妒使人醜陋啊。
夏歌這次連白眼都懶得翻了,“哦哦,你好看你好看。”
說完就乾脆不理會它了,把罐子裡的泥挖出來,對著無皮傀儡的臉細致的抹了上去。
正所謂畫人畫虎難畫骨,而對傀儡而言,最難的不是骨,而是皮。
她的動作有些生疏。
也難怪,雖然掛著傀儡師的名義,但更像是一個半吊子,輕功和其他的歪門邪道練的虎虎生風,正統的傀儡術擺出來,那就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
夏歌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剛來到這個世界,人們對傀儡師的厭惡深刻的影響了她,也可能是其他的原因……她總是不太喜歡這個。
但是如果不是傀儡師身份,她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每次做和傀儡相關的事情,卻又總會有種說不出的罪惡感。
閒極無聊的時候把這種心理拿出來分析,都能得到最經典的結論——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簡稱又當又立。
一想到這,夏歌動作不太熟練的把那機械傀儡的臉給糊上了。
係統看著那張宛若車禍後血肉橫飛但沒有血的臉,半晌:“是場慘案,凶手找出來了嗎?”
夏歌:“……”
夏歌把糊上去的臉簡單粗暴的扒下來,雲山之泥在傀儡臉上發出了不情願的撕拉聲,聽上去有些淒厲。
係統說:“想要給葉夫人補上那半張如花似玉的臉,就你這水平,得練到猴年馬月去?”
夏歌看著糊了一手的泥,有點抓狂,“非得補如花似玉的臉嗎?!”
係統說:“那你也不能補如花的臉啊!你剛剛這臉糊的就是車禍現場吧?如花都沒那麼慘的!”
夏歌剛剛準備說那我補個火災後的就行了,誰知話音還沒出口,臨時搭建的小作坊忽然開始了一陣令人窒息的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