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短暫平靜·續(1 / 2)

崔頌還沒反應過來這五個字所代表的含義,恰有一道雷殛直劈而下,照亮窗外的夜幕。

少許銀光順著窗隙闖入,射在牆上,宛若一條條纏繞的銀蛇。

被這猝不及防的暴雷一驚,崔頌反射性地坐起身,這才後知後覺地味出徐濯的話。

聖上駕崩……漢靈帝劉宏死了?

一時間,崔頌聽得耳中的轟鳴聲,分不清是被這條消息所攝,還是外頭的驚雷太過聲勢浩大。

轉眼看向徐濯,他的臉色仍白得似紙,不見轉好。

劉宏談不上明君,是以徐濯的失態與焦灼並非出自悲痛。

稍微了解一些東漢曆史的人,都知道漢靈帝有多麼荒唐。

史筆評價,桓、靈時期官場黑暗、毒流社稷,以致本就西斜的漢祚迅速崩沮,化作泡影。若說漢桓帝尚有可圈可點的地方,漢靈帝卻是親手為大漢江山開啟了墓葬門。

徐濯的反應如此之大,是因為預見了靈帝之死將會帶來的惡果。

東漢最出名的,除了蔡倫的造紙術,就是宦官與外戚之間的權利爭奪。

你方唱罷我登場,東風西風互壓百年,放眼五千年的曆史,可謂是絕無僅有。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因為東漢的皇帝死得快。

或許是基因出了問題,或許是宮廷鬥爭的傾軋,東漢的皇帝,絕大多數都非常短命。

二十歲死的稀疏平常,三十歲死的算你走運。這般死法,皇室人口再茂盛也會青黃不接。新繼位的小皇帝年幼失怙,連路都走不穩,談何理政?於是太後垂簾聽政,和太後一榮俱榮的國舅威風凜凜,外戚專政,樂不可支。

等小皇帝長大,問題就來了。

但凡有點誌氣的,誰願意做傀儡?何況外戚專政囂張至極,連公主的良田都敢明搶,哪個皇帝能夠忍得。

於是帝王培養無根無萍的宦官,讓他們替自己奪/權。

好不容易奪了權了,好麼,皇帝又嗝屁了,權利又一次落到外戚手裡。

高層忙著奪/權,小皇帝來不及一展宏圖就已身死,東漢的治理有多坎坷,於此可見一斑。

或許也因為這樣,到桓靈帝的時候,二者極重享受,全憑自己的心意過活。

頂上不願管,底下又吏治黑暗。天災**,民不聊生。太平經一出,天下揭竿而起。

可以說,東漢之亂,歸根結底,至少有一半要算在“帝王早殤”上。

且不說漢靈帝劉宏的政/治/成/就如何,他活著,就是一座定山石,鎮得外戚與宦官不敢輕舉妄動。

何況劉宏並非蠢人。

眼下本就時局動蕩,漢祚岌岌可危,劉宏這麼一死,便是對今後曆史一無所知的徐濯,也明白這噩耗對早已千瘡百孔的漢室是多麼的雪上加霜。

權力洗牌,紛爭再起。

禍起蕭牆,內外不安。

這天下,怕是要大亂了吧?

先天下之憂而憂,這是這個時代有誌之士的品格。可對於崔頌而言,靈帝死隻意味著一件事。

——董卓快進京了。

崔頌走下床榻,穿好外衣,伸手將長發攏到腦後:“與我出去吧。”

皇帝都死了,舉城同哀,這覺看來是無法睡成了。

崔頌推開房門,適逢崔琰衣冠淩亂,不及整理便匆匆而來。

“當今正值壯年,怎會——”崔琰難以抑製麵上的沉痛之色,“金星淩日,熒惑守心。天將大亂矣。”

自董仲舒後,世人愛談“天人感應”,漢光武更是帶起了讖緯之術的潮流。天上的一顆星星變暗了,都能扯到人間帝王身上。金星淩日,熒惑守心本是再自然的天文氣象,被太史令嘴皮子一碰,金星和火星就成了預示帝王猝死、災難四起的妖星。

崔頌對這星象占卜之說保持沉默——在他看來,天上那一點一點的星星,哪個不長得一毛一樣,能看出什麼區彆?

因而崔頌隻是隨大流地附和了幾句,表示了自己對帝王駕崩的痛心,刻奇地宣揚了一把愛君愛國的情懷,就和崔琰去擺路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