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棋差一著(2 / 2)

他按照江遵獻上的策論頒布政/策,結果,還未有所成效,就把朝堂掀了個底朝天。

士族們各顯身手,用儘手段向他抗議——有的掛印辭官,有的非暴力不合作,隻幾日的時間,朝政就徹底癱瘓了。

想到這,董卓頓時氣得掀了桌案。

“劉曜這條宗室老狗!我對他如此客氣,他卻對我陽奉陰違,背著我行此下作之事——看我不將他碎屍萬段!”

呂布連忙進言道:“義父莫氣,我馬上就去取那劉曜的狗頭,切下來給您墊桌腳。”

董卓拍拍他的肩膀,笑得暢然:“還是奉先最最忠心,旁的人都比你不得。”

彆人都比不得……?

呂布在心裡冷哼了一聲。

怕是不見得吧。

那胡軫,不就仗著和董卓同是西涼人,早早地跟了董卓,而對他們這些後來加入的“外來軍”喝五吆六,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嗎?那個時候董卓是怎麼做的?一味地偏袒胡軫,讓他們這些“後來的”一個勁地受氣。

呂布越想越窩火,越想越不平,心中陰霾漸深。

又聽得近衛彙報捉拿江遵的事,呂布順勢將一肚子的惱火發泄在了江遵的頭上:

“這是在演什麼把戲?棄車保帥?”

雖然江遵和賀維兩個小人物在他眼裡談不上“車”和“帥”,但眼下這番鬨劇,還真有那麼點意思在其中。

董卓本來想把江遵與賀維壓上來問個究竟,如今被呂布這麼一說,頓時沒了興致,擺手道:“真是掃興。拖下去一起殺了吧。”

董卓並不想知道事情真相如何,也不想知道誰有罪,誰又是被無辜牽連的。這兩個人當中總歸有一個是獻策的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更何況,他素來隨心所欲,想殺便殺。他曾為了擺威風,把普通農戶的頭砍下來充作亂臣賊子,洋洋自得地宣揚自己的功績,殺幾個令他不快的人又算得了什麼?

江遵沒有想到,哪怕他費儘心思,給自己留了數條後路,最終仍然棋差一著,險些被呂布的一句話斷送了性命。

他素來自負心計,相信自己隻要能與董卓當麵對質,就能起死回生,非但不被問罪,還能獲得董卓的青睞,至此飛黃騰達、入相封侯。

但他錯算了一點——董卓的不講理,是真的不講理。

董卓連見他一麵都不願,絲毫不給他發揮的餘地。縱是他巧舌如簧,能把這天底下最聰明的人都耍的團團轉,也無計可施。

然而,他到底命不該絕,竟在即將被處刑的時候,遇上了“貴人”。

城西。

戲誌才醒來,第一時間便見到了跪坐在榻邊的崔頌。他的目光在崔頌隱隱發紅的眼眶邊逗留了一瞬,不禁蹙眉:

“子琮怎麼會在此?”

他的聲音虛弱而沙啞。他說的話,隻有近在咫尺的崔頌聽了個一清二楚。

崔頌連忙在旁邊的案幾上倒了一杯溫在甕中的熱水,又扶起誌才:

“先喝點水潤潤嗓。”

戲誌才坐起,就著崔頌的手,把陶杯中的熱水慢慢地喝了。

飲完水,他看到了侍立在門邊的貂蟬,馬上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戲誌才的視線在房內繞了一圈,在郭嘉與倒在地上的無名謀士身上略一停頓。

“能否請幾位先出去片刻,我與子琮有話要說。”

郭嘉一笑,朗聲稱諾,還體貼地把地上的人形物體扛了出去。

貂蟬欲言又止,最終一語不發地垂下首,跟著郭嘉一同離開。

書僮關切地打量戲誌才的麵色,在接收到戲誌才的注視後,後知後覺地指了指自己:“先生,我也要出去嗎?”

得到肯定,書僮嘟囔了一聲:“那先生你可不能硬撐著,累了就休息,可不能再這麼嚇人了。”

他離開房間,帶上門,留崔頌與戲誌才二人對榻而坐。

因為心中積存的話太多,崔頌一時之間竟不知從何說起。

他遲疑再三,轉向一邊的紅木案幾:“藥尚溫著,先把藥喝了吧。”

戲誌才無有不可。悶聲喝完藥,他看著沉默不語的崔頌,勉力伸手,在他的鬢角邊逗留了一刹,最終輕輕落在他的肩膀上。

“是我違背誓言,欺瞞你在先……你莫哭了,隻是小病,不值得你如此。”

崔頌猛地抬頭,神色愕然:“哭?你看錯了吧,我並未哭泣。”

戲誌才看向他發紅的眼眶。

崔頌咬牙:“頌確實不曾哭過。”

什麼是“哭”?雙目泣淚,那才能稱為哭,他頂多是哽得慌,一時情緒激動,憋得有些難受罷了。

戲誌才知他倔強,不再糾纏這個問題,正要再做寬慰,又聽崔頌說道。

“你也不必瞞我,推說什麼小病……你的病情,我已知曉。”

戲誌才驟然失語。

“另外,有一件事,我需告知於你,”

崔頌直直地盯著戲誌才的眼,一字一頓地道,

“我非‘崔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