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桓(上)(1 / 2)

不管支持者有幾人,反對者有幾人,曹操征討烏桓的念頭都無比堅決。應令而聚的曹軍原地整頓了幾日,便在曹操的率領下浩浩湯湯地往北遷移。

在出征前,曹操另外發布了兩條在外人看來甚為不解的命令。

其一是令其嫡長子曹昂引軍南下,在南陽附近屯軍練兵。

其二是令洧陽亭侯郭嘉為前軍師,跟隨曹昂前往南陽。

即便是身為主帥的曹昂,也僅僅隻是知道屯軍這道命令是為了擾亂劉備、麻痹劉表,並不知道被曹操親厚信重的洧陽亭侯為何沒有參與烏桓之行。

唯獨郭嘉,儘管受到命令之前毫不知曉此事,但在接到命令後,第一時間便通徹了緣由——

北征路途遙遠,行軍寒苦。定是子琮擔憂他的身體,不願他往來奔波,又知他素來閒不住,便讓他隨曹昂屯軍南陽,拉了劉備、劉表為幌,讓他有事可做。

對這明晃晃的“陽謀”,郭嘉毫無反抗之意,默認了這一安排。

在行軍前,華佗又為郭嘉作了一次診療,詢問近況。

在得知郭嘉因停用川烏,這幾日頭痛欲重,華佗略微調整了藥方,緩聲寬慰道:

“頭疾雖然難治,但人體氣機一事,本就玄妙至極。先秦有一病者,身患痼疾,藥石罔效,眾人皆道他是等死之命。那病者心知自己壽命無多,每日捉螓弄狗,恣意耍樂……誰曾想到,數十年後,那人竟然還活著。國君奇之,命侍醫替他問脈,最終得出康健的脈象……”

郭嘉已讀出華佗的用意,卻故意笑曰:“想來——是前一個庸醫誤診,使此人佚宕多年。”

華佗被狠狠一哽,吹胡子瞪眼地嗔道:

“是‘不藥而愈’,並非誤診。我提及此事,是為了告訴郭侯:你所患的頭疾不乏自愈的可能,重要的是需要戒酒自律、怡然曠達、勿要多思。若能堅持如此,再輔以通絡健骨的藥物,病愈之日,指日可待。”

這一番話聽起來似乎有那麼幾分道理,可郭嘉從來不是好忽悠之人:

“難為神醫為了子琮的托囑,特意編了這麼一段故事來寬解我。還請神醫放心,嘉從未有過自暴自棄的打算,亦不曾頹喪苦悶。”

他於生死本無執念,唯一的不舍,僅有心中的那一人。

可就是這一份不舍,讓他舍不得離世長眠,隻想竭儘所能、遵從私心地活下去。

動機被患者戳穿,華佗老臉微紅。所幸他本就注重養生,麵色紅潤,倒也叫人看不出異常。

華佗一邊暗誹聰明人的難纏,一邊斟酌著挽尊:“也不儘然。崔小友的‘安慰劑之論’隻是其中一方麵,而我方才所說的奇事,亦非胡編亂造。”

聞言,郭嘉被勾起了幾分注意,但華佗的下一句話,讓這幾分注意變成了駭然。

“崔小友本患有心痹之症,難以活過弱冠——此病與郭侯之疾相似,了無對症之藥,可崔小友在弱冠之年竟得以轉愈。我已詢問過崔小友的醫女喬姬,崔小友所服用的不過是尋常的滋補養心之物,可見這不治之症,亦存有幾分生機。”

郭嘉忍耐再三,直至華佗把話說完,他再也克製不住,急切地抓著華佗問道:“既已轉愈,可會再度複發?”

華佗本想回答“痊愈了自然是不會再犯病”,但一想到這類“暗疾自愈”的情況他以前也沒見過,不好回答得太過肯定,於是模棱兩可地道:

“目前來看,並無再犯的征兆。不過也說不準,畢竟心乃五臟之本,還是需要多加注意。”

一個“說不準”的定語攫住郭嘉的所有心神。他不曾為自己的身體狀況而焦灼,此時卻因為華佗道出的秘辛而有幾分坐立不安。

難怪初見子琮之時,他的侍女定要他飲用活血補益的藥劑。郭嘉原以為是子琮守孝多年,傷了氣力的緣故,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因由。

“烏桓路遠,行軍之途辛勞,若子琮舊疾複發,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