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胤不再接話。
陳澄給兩人倒了酒,把其中一杯遞到他手裡,道:“哥哥腿腳不好,我們便不拜天地了,來,乾了它,從今以後,我們就是親兄弟了!”
薄胤舉杯,陳澄與他碰在一起,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日後你我有福同享,有難同……怎麼了?”
薄胤的手已經把酒杯送到嘴邊,這會兒卻停了下來。
“我暫時不會死。”
陳澄:“……”
“不出意外,我應該會比你活得久一些。”薄胤說:“君子一諾千金,我無法與你同年同月同日死,便不能說謊欺騙你。”
“……”陳澄臉部肌肉一時忘記了動作,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知道,哥哥,我自然不會真的讓哥哥陪我一起死……你看我這腦子,那我換一個,我隻想跟哥哥在一起,開開心心、順順意意的過一段時間,這樣……我一輩子便值了。”
薄胤思考片刻,頜首道:“如你所願。”
陳澄惡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心裡一堆火氣,把酒一飲而儘,再重新給兩人添上,違心道:“今日高興,再乾一杯,慶祝哥哥腳傷好轉!”
薄胤順從地陪他又飲了一杯。
“這一杯,感謝上天送我哥哥!”
三杯酒下肚,陳澄臉頰微微有些泛紅,他拖動石凳,把臉懟到薄胤麵前,道:“哥哥……不開心麼?”
“開心。”
“你的表情可沒有一點開心的樣子。”
薄胤沉默了一會兒:“開心,應該是什麼表情?”
“當然是笑了。”陳澄伸手,兩個食指指尖點住他的嘴角:“這樣,這樣笑。”
薄胤順從的揚起兩邊嘴角,陳澄撲哧便笑了,呼吸噴在薄胤臉上,他收起表情,道:“你醉了麼?”
“沒有啊。”陳澄當然沒醉,這薄酒度數很低,他們用的杯子也不大,他就是在借酒發瘋而已,“你怎麼這麼笨,連笑都不會?”
他的呼吸不停的往臉上噴,帶著淡淡的酒香和皂角的香氣。
薄胤輕輕偏開頭,皺了皺眉。
他的臉猛然被陳澄捧住,用力的轉過去,陳澄仗著他反正看不到自己,直接把臉往他眼前懟,故意用手把他的臉揉變形,以發泄心裡的火氣:“怎麼啦,你笑嘛,笑一個,來嘛……”
“恩姑……”薄胤的嘴巴被他捏的變形,口齒都不清了起來,他拉下陳澄溫軟的手,道:“你醉了,去睡吧。”
“誰醉了?”陳澄惡心吧啦地說:“還有,不要叫我恩公,你叫我,澄澄,叫澄澄。”
薄胤從善如流:“澄澄,去睡吧。”
“……哦。”皇太子這心理素質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陳澄縮回手,搖搖晃晃的走向了石床,踢掉腳上鬆垮垮的鞋子,直接把自己扔在了上麵。
因為要住的時間不短,他特彆新買了褥子鋪上,沒那麼硬,睡得也就舒服了。做人當然還是要善待自己。
躺下之後,他忽然感覺薄胤的腳步聲來了,睜眼一看,對方正摸索著往這邊走。
這臭瞎子想乾什麼?
他想著,不禁摸了摸枕下的匕首,如果能夠斬草除根,他當然不想與薄胤虛與委蛇。他麵無表情看著薄胤,卻見他在床邊坐了下來,然後朝他身上摸來,隨即,像是確認了什麼,探身往裡,抓著被子朝他身上蓋了上來。
陳澄有些意外。
沒想到他還有這麼體貼的一麵。
正想著,薄胤的手又順著被角下去,然後摸到了他的手臂,緩緩下滑,很輕的握住了他的手。
他似乎把陳澄的手當做暖手寶了,一會兒跟他掌心對掌心,一會兒反過來將手背放在他手裡。
他的手那麼冰,一方麵是因為寒泉,一方麵也是因為他體內那股至陰至寒的力量。
陳澄手上那麼一點點的溫度,根本很難給他暖熱。
他靜靜握著陳澄的手,似乎對他溫暖的身體十分眷戀,一直沒有離開。陳澄眼珠一轉,忽然伸手,一把將他拉到了床上。
薄胤猝不及防的摔在上麵,下一秒,懷裡就滾進來了一個溫暖的物體。
陳澄抱住了他的腰,含糊的嘟囔了一聲:“給哥哥,暖身子。”
他的聲音軟軟的,含糊不清,身體靜靜賴在薄胤懷裡。
那柔軟的聲音黏黏糊糊,恍惚像極了某個罪魁禍首。
薄胤詭異的沉默了一會兒,伸手覆在了他的腦袋上,然後,他的手緩緩向下,摸向了陳澄的臉——
涼了吧唧的手掌在臉上滑動的觸感讓人不適,陳澄立刻甩了甩頭,不滿道:“乾嘛呀?”
“傷我之人,名喚陳珠璣。”
陳澄的腦子頓時清明了起來。
他舔了舔嘴唇,悄咪咪的看了一眼薄胤的臉色,那張臉還是平靜無波。他繼續佯裝跟薄胤很親密的樣子,保持軟綿綿的嗓音道:“是麼……我第一次見到哥哥時,你還把我認成了他呢……我跟他很像麼?”
“聲音……”薄胤頓了頓,道:“有時候會像。”
陳澄一笑,懶洋洋道:“這世上聲音像的人可多了,我好像沒跟你說過,其實哥哥跟我以前的一個朋友也特彆像,長得也有幾分相似……這也是我為什麼會出手幫你的原因。”
薄胤稍顯意外:“原來如此。”
“所以不要胡思亂想了。”陳澄把溫暖的手覆蓋在他冰涼的臉上,陰惻惻地安撫道:“如果我是他的話,一定早就把你殺了……”
語氣又陡然明快起來:“何必多此一舉救你呢?是不是呀?”
“嗯。”
薄胤還是一臉若有所思,陳澄趕緊又朝他蹭蹭,然後握住他的雙手塞在自己胸前,同時雙腿夾住了他的腳,醉醺醺地道:“哥哥的身子好冷啊……這樣,這樣哥哥就不冷了。”
他睜開一隻眼睛觀察薄胤,見他總算專心取暖,這才漸漸放下心來。
直到薄胤提出一個疑問:“兄弟之間,會這樣麼?”
陳澄才意識到倆人這個姿勢似乎是有點過於,親密無間了。
但這個時候,要說不會,那豈不就等於說他方才做這一切都是出於心虛?
陳澄硬著頭皮道:“當然了!……我是說,普通兄弟當然不會這樣,但,哥哥對於我來說,是特殊的!”
薄胤沉默了一會兒,道:“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