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身後事【八更】(1 / 2)

沉默。

董征渾身緊繃, 儘管已經有所預料, 溫寶山的模樣依然讓他想到走道裡那些被植物寄生的屍體。這不禁讓他意識到一個問題:現在正和他們說話的,究竟是溫寶山本人呢?還是生長在他身體中的植物?

溫寶山可不知道董征做何感想,他深吸口氣,苦笑道:“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反正不論怎樣我都已經徹底癱了,沒有恢複正常的希望, 事情已經不可能更差了, 變得和小茉莉她們一樣,似乎也不那麼難以接受。”

董征:“您這樣會感覺哪裡難受嗎?”

“不,反倒很輕鬆……除了不能動之外,都比之前要舒服的多。”

崔左荊沉吟片刻, 問道:“在發現自己能夠聽懂植物說話,發芽之前, 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不尋常的事情?”

“比如說……遇見過什麼人, 得到過什麼東西?”

溫寶山想了想,猛然回憶起一件事:“啊,好像的確有, 我住院的第三天, 有個女孩子也住進了這間病房,就在隔壁床上,茉莉和月光就是她出院之前送給我的。”

“什麼樣的女孩子?”崔左荊眉頭一皺, 立刻追問。

溫寶山努力思索:“十三四歲的模樣, 一米五左右, 短發,看著挺乖,說話帶著雲南那邊的口音……”

“是不是穿著民國女學生一樣的藏藍短褂、黑色七分褲和布鞋?”

“對對對。”溫寶山徹底想起來了。那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身材略有些瘦小,和他一樣獨自住在醫院裡,每天輸液,查房時回答醫生的問題,也不看手機玩遊戲,就安靜躺在床上。

他很疑惑竟然有孩子能受得了這樣養病的生活,因為在同一間病房,兩人不可避免的說上話,之後便漸漸熟悉了。

一個孤獨的、即將邁入老年的人,還有一個孤獨的孩子,兩人出乎意料的非常合得來。溫寶山給她說了很多他的故事,她卻很少談論自己。

又或者說她也談過,隻不過溫寶山忘記了,就如同他連女孩的名字,也完全記不起來了一樣。

“你認識她嗎?”溫寶山迫切地問。

崔左荊深吸口氣:“算認識吧,溫叔知道她因為什麼住院的嗎?”

溫寶山皺起眉頭:“好像是心臟病……不對,腦膜炎?唉?你看我這腦子,記不太清了?”

是她不錯,那這下麻煩大了。

崔左荊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多年前,那個民國學生裝扮的女孩撐著傘,笑意盈盈地站在夜雨中,呼吸因先天性心臟病略微急促,問他要不要做一場交易。

七眼三尾的小獸蹲坐在她腳下,準備隨時奪走他最珍貴的東西。

這個本來簡單到他都不想待的秘境一下子變得叵測起來,崔左荊收斂了全部悠閒,徹底認真了:“她在離開前給了你兩盆花,而你又給了她什麼?”

“我?我什麼都沒給她啊。”溫寶山茫然。

“不,你一定對她說出了一直以來的願望,讓她給了你改變一切的力量,而她也在經過你同意的條件下拿走了一些東西,不然事情不會變成今天這樣的。”

董征和艾倫在一旁已經徹底暈了,崔左荊和溫寶山的對話朝著他們完全摸不清的方向發展,一個神秘的女孩,一場連當事人都不清楚的自願交易?

溫寶山喃喃道:“我真的不記得了。”

“不記得也沒關係。”崔左荊沒有難為他,少年將被子重新給溫寶山蓋上,問,“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要離開了,溫叔,你還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情?”

“我啊,如果硬要說的話,想曬曬太陽。”溫寶山看向拉著的隔間簾,惋惜道,“可惜今早是陰天,護士說下午大概會放晴,就隻能耐心等等了。”

無法離開病房的溫寶山根本不知道醫院在他的影響下成了何種模樣,那些因他獲得異常生命的植物占領了一切,而溫寶山本人,對自己的力量一無所知。

他還沉浸在同茉莉和月光的交談中,期盼著時間快點過去,好看到下午的陽光。

但在這被虛無包裹的秘境中,太陽再也不會從黑暗中出來了。

“我去看看天氣怎麼樣。”

董征掀起簾子到了一直都被隔開的房間另一邊,立刻呼吸一滯。

密密麻麻的藤蔓將開著窗戶的那一整麵牆都捂死了,厚厚的枝葉遮擋住了來自外麵的任何光照。

變異的植物小心翼翼地不出現在溫寶山眼前,隻暗中擋住窗戶,讓無法行動的他以為太陽還未出來。

崔左荊也探頭看了眼:“怪不得。清掉就行了吧。”

他鑽進來,將董征彆在腰間的水果刀抽出,小刀出鞘刀鋒挽出個刀花:“等著。”

那把原本隻能切水果的小刀在崔左荊手中,仿佛變了副樣子,直接連.根沒入柔韌至極的藤蔓,切豆腐一樣輕巧地從上到下整個劃過,唰唰幾下就將原本是窗戶的地方清理了出來。

斷掉的藤蔓在地上無聲地痛苦扭曲,很快僵直著死去了。

光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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