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找他(1 / 2)

“我們需要你。”董征站在崔左荊身旁, 道,“很抱歉,但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

道德笑了下:“那就亮真本事出來吧。”

他話音落下的那刻,周圍驟然變了。

護林員的屍體倒在門口, 血跡斑斑的賬本在他胸前的口袋裡,鐵箍騎士從冰冷的墓穴中爬出,守衛著青蛙王子的金珠, 花衣魔笛手的笛聲喚醒地窖中關押的怪物,根係生長成樹冠的榕樹連通著世界的正反兩麵,孩子們被引誘著走上頭發編織成的橋梁,跨過護城河, 進入古老的城堡,成為盤中餐。

崔左荊站在寫就“哈默爾恩”的牌子旁,皺著眉頭環視四周,一切都像老照片失去了應有的顏色,過去身為花衣魔笛手的“善意”在這裡帶走了眾位朝聖者,可此時此刻,這世界空曠死寂。

他明白一切都是幻象, 但強行破解對崔左荊來說難度不小, 他又不是董征這樣的腦域開發者。崔左荊邁開步子, 沿著記憶中前往城堡的小路向前。

周圍的景物逐漸變化,一群玩偶無聲無息推搡著從旁邊跑過,支離破碎的洋娃娃,露出棉芯的恐龍, 留下淚水的小熊,長著山羊腦袋的怪物緊隨其後,蚯蚓、老鼠、蠕蟲、烏鴉攀附在它的身上,帶去噩夢。

玩具房中紅皇後的頭像在天花板上俯視終生,推開小門,貝希摩斯呼喚曠野的颶風,利維坦激起波濤洶湧,棲枝銜著天機表飛上最高的枝頭,以作為聖潔者最後的食物。天空公牛化作金牛座,海德拉吃掉了自己的頭,魚形賢者響應少年艾翁的問詢,為祂獻上雷電、鑰匙和權杖,六翼的墮天使守衛著神殿,而魔神終將降臨。

雪花飄落將裸露的岩石覆蓋,蟲族的世界中意外蘇醒的人們跨越冰山和雪原,呼喚著遙遠星際中未知的救贖。瘋狂的富豪將著水晶棺裡的兒子放在巫術祭壇上,而猴子打了個噴嚏,繼續騎在獨輪車上表演拋球把戲,有一種病毒傳染至全世界,名叫墨菲的女孩永遠都不會死去。

崔左荊走啊走,這條路像是永遠也不會有儘頭,突然間,他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閉上眼,抓住眼前最近的東西,道德在你九點鐘位置,一百二十三米處。】

是董征。

這會不會也是幻象?

血契已經不在了,崔左荊無法確認這到底是不是董征給他的訊息,但他賭了一把閉上眼,抓住眼前那條正在朝他吐著蛇信的黑蛇,入手是冰涼堅硬的觸感,崔左荊認出這是董征的箭。

崔左荊朝著董征指引的方向衝去,他雙眸緊閉什麼都看不見,但腦中時刻響起的話語是他最好的眼睛,看破一切幻象迷瘴。

他像一陣風一樣,從高高的龍船上躍下,跑過掛著Mermaid Hotel牌子的老式旅館和血跡斑斑的病院走廊,他從畫像上穿過,進入305號房間,衝進鏡子中,身體徑直穿過檔案室中央的大喇叭留聲機。無數直通天花板的書架立在身側,故事碎片閃耀著從大廳飛來,化作一本本智慧的結晶,落在它們本來應該在的地方。

“就是現在!”

崔左荊奮力刺出手中的箭,箭.矢穿透血肉之軀的感覺是那樣鮮明,滾熱的血順著血槽流在他手上。

少年睜開眼,柯爾柏洛斯正整個擋在麵色蒼白如紙的道德身前,而他手中銀白的箭.矢,刺穿了男人的胸膛。

一切幻象都消失了,他站在龜裂的街道上,黑雲壓頂,而雨正在落下。

就算這樣,柯爾柏洛斯的身體仍然沒有倒下,他猛然抓住崔左荊的手腕,爆喝一聲,將他整個人甩飛出去!

崔左荊調整身形在十多米遠處輕盈落地,他雙腳猛蹬地麵,像個炮彈一樣再次衝向柯爾柏洛斯,紙牌從他袖口滑至雙指之間,化作最鋒利的武器。

柯爾柏洛斯同樣揮出彎刀,隨著他的每一個動作,大蓬大蓬的血從箭.矢的貫穿傷中湧出,他卻像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夠了!”道德驟然大喝一聲。

無形的空間屏障擋在柯爾柏洛斯麵前,但它在被紙牌碰到的瞬間便是支離破碎,道德身子搖晃一下,臉上徹底沒了絲毫血色,在紙牌即將劃過柯爾柏洛斯脖頸的那刻,他喊道:“我跟你們走!”

崔左荊驟然停下了攻勢,牌距離男人的脖子隻剩下一絲距離,一條血線緩緩出現在他皮膚上,那是被勁風割出的。

道德從柯爾柏洛斯身後走出,他雙手緊握成拳,因為隻有這樣才不會不受控製的發抖:

“你們贏了。”

說出這話的時候,道德沒敢回頭去看,他怕看到柯爾柏洛斯眼中撕心裂肺的悲哀。

“就這樣吧。”道德聲音裡滿是疲憊和最深切絕望後的解脫,輕聲問,“我要怎麼做?”

柯爾柏洛斯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全部力氣,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倒在地上,箭從他胸前刺入,從肋骨之間穿過,刺破肺葉和無數細小的血管,擦著心臟,最終斜向上地從他後背刺出。

陰狠毒辣的血槽讓血根本無從止住,而那簇狀箭頭冷冰冰地告訴他,隻要他敢把箭□□,絕對會喪命當場。

肋下夏瓊雲製造的傷口依然還在流血,柯爾柏洛斯從未如此清晰的感到過這樣的念頭——他就要死了。

他將要失去一切地死去。

崔左荊朝道德伸出手,道:“把手給我就可以了。”

而道德卻轉過身,在柯爾柏洛斯麵前蹲下,這是他第一次以這樣低姿態看著柯爾柏洛斯。雨水混著淚流了柯爾柏洛斯滿臉,他渾身顫抖著,拚儘全力地抓住道德的手,喉嚨裡發出小獸一樣走投無路的嗚咽。

“彆怕。”道德的手撫在他臉頰上,溫柔地用指腹擦去柯爾柏洛斯唇角溢出的血跡,他側過頭,在男人耳畔輕輕留下一個吻。

“去找我。”

那聲音輕得隻有他們兩人聽到。

道德站起身,他深深吸了口氣,看向那陪伴了他將近十年的賭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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