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命數(2 / 2)

虐文求生遊戲 碉堡堡 11358 字 3個月前

陸延皺眉嗅了嗅空氣中殘留的熏香,依舊覺得怪異,陸笙素來自持高潔,喜君子之風,從不用這些脂粉東西,怎麼會熏這麼濃的香。

進殿拜見的時候,帝君午睡剛醒,他從前還能坐著與陸延說許久的話,現在連坐起身都需要佘公公攙扶,儼然一副油儘燈枯之象。

陸延見狀連忙上前,往帝君身後塞了一個軟枕,溫聲解釋道:“今日朱雀街風雪甚大,堵了路,兒臣不慎來晚了。”

帝君看向他的目光滿是慈愛與欣慰:“外頭這麼冷,你不必日日都進宮的。”

陸延心知帝君恐

怕時日無多,心中不免愈發沉重,他嗅到空氣中濃重的中藥味,隻覺喘不過氣,緊緊握住帝君的手道:“兒臣不孝,從前總是給父皇惹麻煩,如今父皇生病,理應在床前儘孝。”

帝君歎了口氣:“這個年怕是不好過,各地都出現了災情,朕已命你大哥前去放糧賑災,希望能挽救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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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延垂眸道:“這些事自然有底下的人操心,父皇現在應當靜心養病,勿要太過殫精竭慮。”

他視線不經意掠過帝君的手,隻見對方指甲泛著淡淡的青色,暗自皺眉,心中愈發狐疑。

帝君對佘公公擺了擺手,後者立刻會意,轉身從書房取了一個精致的小匣子出來,上麵雕著鬆鶴延年圖,鶴的眼睛裡還鑲嵌著一顆墨玉石,巧奪天工,絕非尋常之物。

“月底就是你的生辰了,如今時局緊張,倒也不好大操大辦,這個東西權當你的生辰禮,到了生辰那天再打開吧。”

陸延捧著那個盒子,隻覺沉甸甸的:“既是月底的生辰,父皇何必現在給,月底給兒臣也是一樣的。”

帝君隻道:“拿去吧,朕記性不好。”

陸延閉了閉眼,掩住酸澀:“兒臣謝父皇。”

帝君精神不好,略說了一會兒話又開始犯困,陸延便主動告辭了。佘公公將他送至殿外,正準備轉身回去,卻忽地被陸延叫住了:

“公公留步——”

佘公公疑惑回頭:“殿下可有要事吩咐?”

陸延邁步上前:“父皇近日精神瞧著不大好,太醫是怎麼說的?”

佘公公:“奴才問過太醫了,說是冬日困乏,故而陛下精神頭差了些。”

陸延又問:“二哥最近時常進宮嗎?”

佘公公遲疑了一瞬:“因著姑胥王監國的緣故,陛下倒是時常召見,他隔三差五就要進宮一次。”

陸延道:“本王瞧著父皇指甲泛青,想來是氣血虧虛的緣故,還得勞煩佘公公盯著禦膳房,燉些補氣血的東西給父皇。”

陸延點到即止,語罷轉身離開了這裡,徒留佘公公臉色沉凝地站在原地,難掩驚駭。

姑胥王向來心狠手辣,不知是不是陸延最近頻頻進宮侍疾的消息刺激了他,竟暗中下毒謀害帝君。如今南潯王在外賑災,陸延又一向名聲惡劣,倘若帝君忽然駕崩,皇位板上釘釘就是他的。

陸延擔心說得太直接氣到帝君,故而隻能暗中提醒佘公公。然而他回府後沒幾天,宮內就傳來了姑胥王被廢爵圈禁的消息,與此同時帝君連夜急召南潯王回京,惹得朝野議論紛紛,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王爺,陛下有令,急召您入宮!”

佘公公漏夜前來,神色焦急,看樣子像是出了大事。

陸延臉色一變,知道帝君恐怕不好了:“父皇還召了誰?”

佘公公低聲道:“還有南潯王並幾名宗室皇親,四大輔臣都在禦書房候著呢,事不宜遲,您趕快進宮吧。”

陸延神色沉凝:“公公先回,本王

隨後就到。”

陸延語罷匆匆進了內室更衣,臨走前不知想起什麼,從抽屜裡取出了上次帝君給他的生辰賀禮,他打開外麵懸掛的金鎖,隻見裡麵靜靜躺著半枚虎形兵符,還有一卷明黃色加蓋了國璽的空白聖旨,不由得愣在了當場。

“看來帝君是不會傳位給你了……”

商君年的聲音陡然從身後響起,打破了一室寂靜,經過一段時間的療養,他已然能下地行走了,隻是臉色蒼白,依舊病弱,顯得那雙清冷的狐狸眼愈發漆黑幽深。

陸延回頭看向他,卻聽商君年道:“這是帝君留給你保命的東西,隻怕今夜過後,南潯王就會被立為太子。”

陸延指尖收緊:“你就這麼肯定?”

商君年沒有回答,隻道:“帶上那枚虎符進宮吧,你會用得上的。”

陸延聽他的話,將虎符放入懷中,做完這一切後,他又將那張明黃色的空白聖旨卷了起來,塞入商君年手中,力道緊得甚至有些發疼,一字一句道:“替我保管好。”

商君年一愣,正欲拒絕,卻見陸延一陣風似地離開了屋子,帶著護衛策馬趕去了皇宮。

天子寢殿內,旁邊的團花地毯上密密麻麻跪倒了一片人,都是三品上的大員。南潯王跪在首位,陸延其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氛圍,讓人大氣都不敢喘。

帝君躺在床上,他蒼老的聲音透過帳幔傳出,細數一生功績,而窗外被烏雲遮蔽的月亮仿佛象征著這位帝王的隕落:

“朕即位三十有七年矣,也稱得上一句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十二洲皆並入仙靈國土,萬邦臣服,死後也能安心去見祖宗了,隻是子孫後代不肖,也不知能不能守住朕留下的江山……”

南潯王膝行幾步上前,泣不成聲:“父皇,都是兒臣不孝!兒臣不孝啊!”

他雖魯莽,此刻卻也有幾分真的傷心,哭得涕淚橫流。

帝君頓了頓才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南潯王驍勇善戰,乃朕之第一子也,必能繼承大統,今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朕患疾固久,然國事不可久曠,百司所奏之事,皆由太子持璽決之,不必回朕……”

他說完這麼一長段話,胸膛起伏不定,喘了口粗氣才道:“太子,你一向赤子心腸,朕百年之後,務要善待手足兄弟,莫叫朕在九泉之下也難閉目。”

南潯王重重叩了一個頭,上前握住帝君蒼老顫抖的手道:“父皇安心,兒臣一定善待二弟和三弟,必不叫父皇失望……”

“這就好……這就好……”

帝君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艱難轉頭看向跪在外間的朝臣,他的視線掠過一排紅色的官服身影,最後定格在了陸延的身上——

那是他最疼愛的兒子。

陸延從頭到尾都沒有抬頭,恭敬跪在地上,帝君卻瞧見他麵前的漢白玉磚地滿是淚痕,雙拳緊緊攥住才沒有哭出聲來。

帝君彌留之際,並未叫陸延上前,如今仙靈將換新主,他若對陸延寵信太

過,反而不是好事,故而隻是攥緊南潯王的手道:“朕駕崩之後,恐消息傳出使朝野震蕩,各國蠢蠢欲動,記得秘不發喪……還有……還有老三……”

“明年春天……就讓他回封地去吧……以後無詔不得入京……”

帝君仿佛早已預料到當年征戰帶來的反噬,各國暗中勾結造反,發兵隻是時機問題,否則絕不會說出“秘不發喪”這四個字。陸延跪在下方,隻聽南潯王忽然發出一聲痛哭,隨即是佘公公悲愴的聲音:“陛下!”

朝臣驚慌一片,紛紛爬上前去:

“陛下!”

“陛下!”

帝君駕崩了,他這一生實在英武,畢竟從古至今能一統十二洲的君主隻此一位,但這一生卻又實在悲哀,因為當初征戰造下的殺孽都即將反噬在子孫後代身上。

陸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的寢殿,又如何回到的王府,整個人渾渾噩噩,隻見天地雪白,縞素一片。

商君年一夜未眠,天亮時才看見陸延從宮中回來,華麗的王袍外已然換了身白色的素服,下意識上前道:“你……”

陸延揉了揉凍僵的臉,平靜道:“我父皇駕崩了,南潯王即將登基,等來年開春我就要回封地去。”

但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此刻的仙靈便如大廈將傾,再難扶起。

陸延語罷看向商君年,眼睛從未有過的明亮:“他們就快打來了,到時候,我送你去見趙玉嶂。”

商君年皺了皺眉,困惑問道:“他們?誰?”

彼時他還不能理解陸延的意思,直到南潯王登基後沒多久,帝君駕崩的消息傳遍各國,巫雲、東酈、天水忽然集結兵馬揭竿而起,朝著仙靈大肆攻來,商君年才終於明白那個“他們”指的是誰。

仙靈,快亡了。

而屬於他們的命運也如潮水般席卷而來,讓人退無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