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花已敗70(1 / 2)

當火光衝天燃起之時,葉孤城的屍身就躺在柴堆之上,逐漸被火焰吞噬。

夏季屍身易腐,兩日一過,伴隨著陣陣惡臭,在眾人的勸慰之中,慕珂含著淚答應了將葉孤城火化。

眼前是繚繞的煙霧,鼻翼裡是屍體火化時的難聞氣味,慕珂站在不遠處,麵無表情的看著葉孤城的屍體被火焰蠶食殆儘。

王憐花本以為,想要慕珂接受現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誰料在第三天,她便已經恢複正常。

正常的吃飯,正常的休息,好似葉孤城的死去,並沒有對她的生活有半點改變一般。

但她越是這樣平靜,王憐花反倒覺得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越發的坐立不安了起來。

“想哭就哭吧,慕珂。”伸手將人抱進懷裡,王憐花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道。

慕珂靠在他的肩頭,目光一直落在不遠處燃燒的火焰處,久久不願挪開視線。

“那夜,他來尋我的時候,說我長大了。”

慕珂口中的他,指的正是葉孤城。

那一夜她就該察覺,葉孤城開口之際的欣慰與釋然。

好似,這世界已無牽掛。

因為她長大了,即便沒有他的照料,慕珂一人也可以活的很好,所以他才會走的如此決絕,沒有絲毫的猶豫。

時間是一把殘忍的刻刀,讓原本天真的孩子,逐漸變得麵目全非。

慕珂從前一直覺得自己不是小孩子了,直到直麵死亡的那一刻,她反倒後悔了起來。

“我應當告訴他,我還沒有長大……我還沒有,我還需要他。”說到最後時,她靠在王憐花的懷裡,已經泣不成聲。

王憐花沒有說話,隻這樣抱著她,放任慕珂的眼淚,在自己的懷中傾泄。

前來送行葉孤城的,還是他們幾個人,西門吹雪站在一顆鬱蔥的樹下,目光落在天邊的似火的殘霞上,眸底空無一物。

有什麼東西,悄然改變了。

比之慕珂改變的更徹底的那人,是西門吹雪。

葉孤城用自己的死,成就了一位絕代劍客,直到他死的那一霎那,葉孤城終於不寂寞了。

所以,這樣的寂寞,便被他留給了西門吹雪。

沒有告彆,劍客手握著一柄烏鞘長劍,衣袂輕揚,帶著滿身的寒涼漸行漸遠。

……

當火焰燃燒殆儘的那一霎那,訣彆之時終於到來。

這日,千裡之外的保定城下了一場大雨,李尋歡攜著龍小雲坐在長亭裡,看著滿池的荷花舒展著花葉迎接這場甘霖。

太原城郊外的山上,桃林裡有風掠過,合著嘩啦作響的綠葉,小小的果子也一同跟著歡欣鼓舞。

逃命至此的黑衣殺手,帶著滿麵的疲倦靠在樹下,終於沉沉的睡去。

揚州西湖畔的小樓,後院裡的皇竹草已經枯萎,隻餘下了一地的衰草。

夏季的揚州不會落雪,即便等到冬日落雪,被裝在小小瓦罐裡的那個人,也永遠不會醒來,和慕珂一同來看了。

……

馬車慢悠悠的行駛在出京的官道上,姑娘抱著骨灰盒,坐在車廂裡,透過窗子遙望向遠方。

不遠處,金袍的劍客持劍而立,帶著必死的信念要為死在慕珂劍下的幽魂報仇。

他的劍是黑紅色的,那是凝固的血漬和千萬冤魂的糾纏。

即便墮入魔道,即便一去不回,這世界上的蠢人,總要為了什麼東西,而奮力一戰。

……

當慕珂滿身傷痕,渾身幾乎被鮮血布滿之時,金袍的劍客跌落在地麵上,正用他那雙死灰色的眸子死死的盯著慕珂。

“即便是為了報仇,你也不該用那麼多人的命來試劍。”

姑娘的劍指在他的咽喉處,冷冷的開言道。

荊無命吃力的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子,扔到姑娘的腳下。

旋即,他那張死屍一般麻木的臉,忽然咧開一個駭人的笑。

“你可識得此物?”

慕珂斂眸,麵容隱藏在垂落的長發之中,讓人無法分彆神色。

“他人呢。”

“死了,被我一劍割掉了腦袋,躺在郊外無人收屍,任鳥獸啄食。”

話音剛落,他便忽而大笑了起來,淒厲的笑聲響徹雲霄,可荊無命的神情卻是比哭還要難看。

“人人都道無心神女沒有心,現如今你可體會到了心痛的滋味?你說我不該用那千萬人來試劍,若我還活著,必定殺儘千萬人來給他陪葬!”

他嘴裡說著活字,卻是挺著自己的脖子,猛地撞到了慕珂的劍上。

血花自喉間綻開,荊無命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一雙死灰色的眸子無神的睜著,倒映著白雲浮動的天空。

即便已經了無聲息,他的眼睛卻是於生前一般無二。

是了,自上官金虹死去的那一刻,這世間再也沒有了荊無命,餘下的隻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慕珂顫抖著收回雙劍,卻在下一刻,眼前一黑,意識也跟著消散了。

“慕珂!”

在王憐花的驚呼聲中,她閉著雙眼跌落進了泥土中,終於不省人事。

……

*

等再醒來之時,他們已經離開了京都不知道幾千裡,慕珂睜開雙眼,一入目的便是王憐花憔悴的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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