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柯先生約自己女兒見麵的地方是沽市一個五星級酒店的咖啡廳, 沈小甜到的時候,他正皺著眉頭看著手裡的飲品單。
“這個手搖咖啡用的是什麼地方的咖啡豆啊?”
服務生笑容滿麵地說了一個牌子,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 看著是個五星級酒店,細節上差的也太多了,我問的咖啡豆的產地,又不是問什麼三流牌子。”
這話他是在跟自己女兒抱怨的。
服務生為沈小甜拉開了椅子,她笑著坐下,對服務生說說:
“麻煩您, 我要一杯當地的綠茶。”
然後她說:“反正什麼咖啡也不是這兒本地產的,還是綠茶比較地道。”
單從五官上來說,沈小甜的鼻子眉目和田心相似,可見了沈柯,人們都得承認他們果然是父女,在沈小甜臉上的溫和無害, 就是從沈柯這張儒雅溫文的臉上進化出來的。
“幾十年不來,我都不知道這地方產茶了。那我也要一杯綠茶好了。”
沈柯看向自己的女兒:“我聽說你和薑宏遠分手了?怎麼回來北方也不去北京找爸爸呀?”
“嗯, 他喜歡上了彆人, 我就和他分手了。原來是沒打算在這兒待幾天, 也就沒想過去。”
“什麼叫做原來沒打算待幾天?現在你又改主意了?”
“是。”沈小甜的臉上帶著微笑, 抬手讓了一下為自己端茶來的服務生。“我打算在沽市再待一段時間。”
沈柯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你在廣東的工作你就不要了?”
沈小甜:“已經跟學校說好了, 我是想要直接辭職的,學校讓我再考慮一下。”
“直接辭職?你好不容易考上的編製你就不要了?算了,你不想要就不要了,現在公立學校的老師太累了, 現在很多私立學校給老師的待遇還不錯,尤其你教的還不是主要學科……你打算是繼續呆在廣東, 還是回北京來?”
看一眼自己的父親,沈小甜又去看茶杯裡嫋嫋升起的水汽,說:
“我覺得我不太適合當老師,所以暫時也沒有去彆的學校應聘的打算。”
沈柯的眉頭一下子擰緊了,仿佛是心裡的火氣壓了又壓,終於壓不住了:
“不適合當老師?你從本科讀書到現在,又當了兩年老師了,你怎麼突然就說不適合當老師了?你對自己人生的責任感呢?”
沈小甜深吸了一口氣,說:“你不也是結婚了三年才發現自己不適合當我媽的丈夫,也不適合留在沽市的麼?”
咖啡廳門口,一個穿著牛仔長褲的男人走了進來,直接對服務生說:“我要杯卡布奇諾。”
接著就挑了一個靠門的位置坐下了。
咖啡端了上來,他看了看,喝了一口放下了,過了一會兒,咂咂嘴,他又把咖啡端了起來。
離他四米遠的地方,父女兩個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沈柯一度被沈小甜的一句話給頂到說不出話來。
他看著自己的女兒,終於忍不住笑了,是被氣笑的:
“行啊,你行啊,沈小甜,你把你媽氣壞了你連你爸我也不放過。”
“我沒有想故意氣您,隻是拿這個事舉例子,證明人確實是會改變主意的。”
沈小甜對自己母親和父親的態度是完全不同的。
“至於我和我媽的事情,其實我一直都想說,您沒必要每次我和我媽之間有了什麼矛盾,您就出來當和事佬,真的沒必要,我和我媽之間缺乏溝通的情況不會因為您的摻和就減少,我媽也不會因為你讓我對她低了頭就會高看您幾眼。”
這話比剛剛那句更刺了沈柯的心,他看著沈小甜,表情變得極為難看。
可沈小甜的話還在繼續:
“其實我一直都想跟您說,我不是一件您用來討好我媽的禮物,您作為父親的責任感,在您離婚後那麼多年都沒看過我這件事上已經展現得淋漓極致。
“說真的,我不怪您,將心比心地說,換了我,一邊是調去北京的機會,一邊是來自小城市的妻子孩子,我也會糾結猶豫。而且我小時候獲得了足夠多的愛,我也沒有因為自己沒有父親這件事受到過什麼傷害。
“您想和我媽複合,請真正拿出一個成年追求者的態度出來,不要每次都企圖把我當成一件向她展示的獵物……”
從氣急怒急到平靜下來,也不過是在自己女兒說幾句話的時間裡。
沈柯盯著沈小甜,說:“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我說這些了?你早就看你這個爸爸不順眼了?嗯?沈小甜,你的工作出了問題,你被人拋棄,這是你父母的錯麼?就把你突然扭曲了的、毫無邏輯的價值觀往你父母身上套?是不是你用語言顯得我們功利又冷酷就能襯托出你現在逃回這個小破地方什麼都不要的行為很正確?”
要說往人的心上插刀子,沈柯先生的功力更甚過田心女士,想想也對,畢竟當年帶著兩歲孩子被拋下在沽市的是田心女士。
從結果倒推當年離婚過程之慘烈,不難看出誰是真正的狠人。
這些事情,這些年都翻來覆去的在沈小甜的心裡滾過,她真的一點都不甜,所以現在還是能笑的。
“我媽也說我是被拋棄的,可她想得還是不管怎樣,我得站起來,體體麵麵地往前走,有時候我就會想,人所追求的的往往是自己得不到的,所以,您當年離婚的時候,到底給我媽留了幾分的體麵?”
桌上的茶杯被沈柯端了起來,差點就要潑到沈小甜的臉上,他大口喘著氣,茶杯裡的水傾灑到了桌麵上。
“沈!小!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