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甜個子小小, 步子卻能邁得很大,她今天梳了個馬尾辮,隨著她的步伐, 辮子甩來甩去,幾次差點抽打在了陸辛的臉上。
陸辛臨出門的時候拽著他們兩個人的背包和箱子,由得她一路小火車頭似的衝了出來。
魏赫回過神兒,急忙忙衝出來,隻看見了他們攔了出租離開的尾氣。
“女士,您去哪裡?”
“哪裡的烤鴨好吃就去哪裡。”
沈小甜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手裡還抓著那份牛肉。
陸辛在後座上探頭看了一會兒,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我都沒生氣……”
“我生氣,我現在是兩人份的生氣!”
開車的司機師傅慢悠悠開口說:
“女士您想吃好吃的烤鴨啊,那北京自稱好吃的烤鴨可太多了,全聚德說他們家老字號,便宜坊說他們家是燜爐烤鴨的老祖宗, 利群烤鴨的張師傅也說自己手藝好呢,這還都是老字號的, 大董他們家我沒吃過, 我上次接了倆客人, 浙江的, 把大董好一個誇!那個四季民福, 也是特意照顧外地遊客,聽說也弄得挺熱鬨。要我說呀,金百萬、大鴨梨的也挺好,還便宜點兒……
“烤鴨這玩意兒, 一頓飯三五百一個人,半年三個月吃一次, 那是覺得跟過節一樣,時候久了,就覺得烤鴨確實是個好東西,可你要是挑個便宜的店,一兩周吃一回,跟你吃涮肉、爆肚兒、門釘肉餅一樣,那也就覺得沒什麼了。那反過來說,烤鴨願不願意被你當三五百一頓的好東西呢?還是你隨隨便便遛著彎兒就能去吃一頓的家常菜?”
沈小甜的腦袋往車座的靠背上靠了一下,她忘了,這是在北京打車,那基本就是在跟一群市井哲學家打交道。
“師傅,這附近最近的,您覺得還行的飯館,您把我們帶過去吧,麻煩您了。”
“行嘞!”
紅綠燈口,師傅往右一轉,話匣子又打開了:
“哎,感情也是那麼回事兒,有的姑娘本來就是三五百一隻的烤鴨,在大董裡麵趴著,旁邊還釣著花,人家過得不滋潤麼?跟你在一起,那就是天天見的家常菜了,那人家是變成家常菜了,你也得記得人家是幾百塊錢一頓的好東西,為了你變成家常菜了。”
話說完了,人也到地方了。
“這家菜挺好吃的,沒有烤鴨,可能嘗嘗彆的。”
看見沈小甜掏出手機掃碼付款,師傅還跟她說:“您手上拿著的牛肉聞著就香,哪家兒館子做的呀?”
“我男朋友做的。”
說完,沈小甜下了車。
陸辛早把東西都拎下來了,手裡抓著她的書包看著她說:“聽人講了一路,小甜兒老師您還生氣麼?”
“氣。”
她看著陸辛,說:“我是氣她跟自己的丈夫不能把事情講明白,明明是夫妻之間的問題,硬是把氣往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身上撒。”
陸辛:“我那年都十六、十七了。”
沈小甜:“你這個時候跟我說四舍五入?”
那倒也是不是。
反手拉著沈小甜,陸辛單手拖著一堆東西,邊走邊說:“其實我那時候也就是毛頭小子,哪兒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沈小甜:“你是說人家欺負你了你都沒感覺是麼?那你是得受了多少氣啊。”
陸辛無奈地停下了。
“我沒受過氣,你知道麼?我從小住我們那個家屬院兒裡,就沒人敢欺負我,十四歲的時候我爺爺去世了,我叔叔也管不了我,我到處野,是魏叔叔他看不下去了,正好我跟我爺爺也學了點兒底子,他才要收我當徒弟……就這樣的人,誰能欺負得了?”
正是下午兩點多,司機師傅推薦的小店裡也沒什麼人,沈小甜為了手裡的牛肉跟人打了招呼,服務員也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