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辛說:“都行,再點個燒餅吧,羊湯配燒餅原滋原味的。”
魏師傅又點了幾個菜,什麼紅燒小乳羊,什麼蒜香烤鱸魚,什麼臘八蒜燒肥腸,蔬菜類就要了個大拌菜,一個有機花菜,另有一個服務員推薦的拌羊臉。
魏師傅要了一小瓶的半斤白酒,給陸辛倒了半杯,他自己滿上了,魏赫說要喝,被他瞪了一眼。
“陸辛啊,我今天請你來,不光是想慶祝一下我這死裡逃生,也是想把一些話說清楚。說真的……你那天說完了之後,我越想越覺得我這些年真是白混了,也難怪許建昌他們能把我趕出來,我呀,連自己家裡的事兒都料理不平,還說什麼呢?
“我和你媽確實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但我對你媽真的沒那個心思,她比我大兩歲呢,真要說起來,你媽救是個救過我的姐姐。
“我們小的時候,也沒什麼人管我們,學也不能好好上,我夏天就去河溝裡遊泳,你媽不讓我去,我翻了牆出去了,誰也不知道,結果在河裡腳抽筋了,要不是你媽不放心來河邊看,叫了人來救我,我這條命早就交代了。
“這話我從前沒說,是我有私心……是我有私心,陸辛的性子本來就倔,又野慣了,我怕再跟他說了這個我更壓服不了他。”
魏師傅說這個話的時候,還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然後苦笑了一下。
“陸辛他媽是頂好的人,咱們結婚的時候,她挺著大肚子還送了兩條枕巾給咱們,就這麼個人,走在馬路上就被人給害了,還是夫妻倆一塊兒,薛秀秀,你說,這要是你朋友,你心裡能好受麼?
“你說我對陸辛好,我對他再好能頂過他親爹媽?再說了,這個孩子他自己不招人疼麼?他那時候才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對你,對我,對小萱小赫,他哪兒不好了麼?啊?
“你說我對小萱不好,小萱比陸辛小兩歲,她過生日能吵著去肯德基過,陸辛過生日呢?這話我跟你說過一遍又一遍,你總覺得我在騙你,你說我騙你什麼呢?這十幾年過去了,你說我到底騙了你什麼?”
房間裡安安靜靜,魏萱輕聲說:“爸,媽她剛好一點兒,今天這是喜事兒……”
魏師傅喝了一口酒,說:“我這些年是在外麵討生活,她在家裡跟你說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麼?小萱,你爸我是沒本事,我沒用,可我沒乾過對不起咱家的事兒,真沒有。”
魏萱沉默了。
沈小甜看見她媽抓了一下她的手,可她還是沉默著。
房間門大開,服務生端菜上來了。
魏赫努力擠出了笑,對陸辛說:“陸哥,你嘗嘗這個羊湯,前年我媽過生日,我爸帶我們來吃過一回,回去就一直誇。”
雪白的湯水連著肉被分在小碗裡,沈小甜喝了一口,羊肉的香氣從舌尖翻滾開來,似乎是在打著轉兒往腸子裡走。
魏師傅把自己的酒杯添滿,接著說:
“陸辛啊,我知道你這孩子一直是個漢子,你彆怪你阿姨,要怪就怪我,你阿姨當年生小赫的時候受了罪,我呢,那時候正是剛乾上總廚沒兩年的時候,結果……”
薛阿姨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說:“姓魏的,你彆把話往好聽了說,就你家老母親那樣兒,啊,我一邊兒坐著月子一邊兒還得供著她,你說你沒對不起我,我又怎麼對不起你了麼?啊?你爹媽老的哪個不是我伺候到死的,啊?兩個孩子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我是怎麼對不起你們老魏家了嗎?啊?”
她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裡,字字帶著刺兒,沈小甜沒忍住,在桌下抓住了陸辛的手。
“我沒說你對不起我,你疑了我十幾年,你把陸辛這麼好的一個孩子往外推,你都不叫對不起我,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
說完,他又喝了一杯酒,臉上竟然有了點笑意:
“我沒本事,是我對不起你,我對個孩子好,是對不起你,我被人從鶴來樓趕出來,也是我對不起你,就連我這次腦子裡長了東西,也是我對不起你。”
薛阿姨冷笑,說:“你不用在這兒賣這個慘,姓魏的,我知道你這是知道自己沒得癌症了,就拉著一大家子來審我,我不用你們審,你直接判就行了,你說,我是怎麼罪大惡極了,我就怎麼該死了,你給我定個死法,我就去死。”
這話真是往人的心裡紮,滾燙妥帖的羊湯進了肚子,也被這話給凝成了冰。
陸辛想說什麼,被魏師傅抬手攔住了。
他拿起酒瓶,把最後幾口酒往嘴裡倒,臉已經徹底紅了。
“我不審你,我審不了你,咱倆這輩子,從來是你審我,我今天,就是得告訴你們……”
他從身後的袋子裡拿出了幾個文件夾子。
“小赫把陸辛找來勸我,他到底勸了個什麼?本來……今天……”
他笑了一下,笑容裡全是苦意。
魏萱拿起一份文件打開,表情先是驚詫,繼而困惑;
“人身意外保險?爸,你……”
餐桌下,陸辛一下子握緊了沈小甜的手。
這一刻,他們兩個人都知道了為什麼魏師傅之前拒絕進一步檢查。
他買保險,就是想讓自己在沒有確診癌症的情況下意外死亡。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