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這個刀削麵, 沈小甜就想起來小時候看過的一部電視劇,劇裡男主角自己就是個光頭,帶著一個王爺吃了個光頭頂著麵團削出來的刀削麵, 那王爺就一直掂量著主角的光頭。
和她現在一樣,都是思維定勢導致的。
“彆看我不會飛刀,麵可一點兒都不差!削出來的是正宗柳葉麵!”
孫光頭說著話,麵已經煮好了。
彆看他這人滑頭,做事兒真的是精細,麵澆頭準備了兩份兒, 一份兒是純肉臊子,一份兒是雞肉、雞蛋、蝦仁兒、海參的四鮮味兒鹵子,拿高湯調得濃濃的。
“你們要是還想吃點兒清口的,我再給你們弄個番茄雞蛋鹵子,也快得很。”
陸辛看一眼沈小甜,擺擺手說“不用不用, 你給我燒一勺熱油潑個辣子就行。”
一會兒真弄了熱燙的油潑辣子上來,他舀了兩勺放在碗裡, 配著肉醬吃得很香。
沈小甜吃的是四鮮湯鹵, 但是也放了點兒肉醬, 孫光頭炒的肉醬是用的五花肉, 還擱了香料, 仔細吃,裡麵還有點兒豆腐乾,很香。湯鹵很平滑,鮮味兒很足。
當然, 最好吃的是麵,柔韌又滑爽, 偶爾跟舌頭上打個滑兒,你就找不著它了。
陸辛吃了半碗麵,對同樣埋頭吃麵的孫光頭說:“你這麵確實不錯啊。”
孫光頭立刻得意起來,笑著說:“有陸哥你這一句話,我可就不虛了,嘿嘿……可不是我吹,就我在這個麵上下的功夫,我也就當初學著切蘿卜絲兒的時候用過。”
陸辛跟沈小甜說過,在洛陽想正經學好牡丹燕菜這道菜,在案板上苦學三年刀工是少不了的。
“她媳婦兒就是他用著碗麵追來的。”陸辛突然說道。
孫光頭“唉呀”了一聲,說:“陸哥你現在就給我揭了這個底,我怎麼跟小沈老師顯擺?不過我媳婦兒確實是吃了我這個麵,嘿嘿嘿,就看上了我的。”
一抹嘴,孫光頭喝了口水說:“我認識我媳婦兒那陣兒吧,我還是個學徒呢,我媳婦兒是陪著她爹來洛陽看病的,她爹那時候是心臟不好,來洛陽想做個支架手術,她是個孝順的,錢都給她爹看病了,自己吃飯的時候就從醫院出來買個便宜的餅吃。
“她買餅的那個店就在我家樓下,我呢,晚上下班,就看見她買四個燒餅,一天,四個燒餅,又一天,又四個燒餅……連著三天,我碰見她三回,她一共買了十二個燒餅。
“彆說我了,連人家店老板都記住她了,聽她是個外地口音,就跟她說,這個病都是配湯吃的,她這麼吃可太乾了。
“那她哪是不知道啊?她那是把錢都留著了。
“第四天,我回來早了,我爸要吃刀削麵,我就削了一大塊兒麵,然後端著一盆到了樓下,正好兒,她來了。”
說話間,孫光頭的眼睛眯了起來,笑了。
沈小甜又往自己的麵碗裡加了一勺肉臊子。
“我就跟我樓下那老板說來兩碗湯,我混著麵吃看香不香,兩碗湯倒進去,我分了老板一碗,分了店裡倆認識的街坊一碗,又端了一碗給她。她說她不要,我說彆人都有,正好碰見了,嘗嘗味兒唄。”
說到這,孫光頭突然壓低了聲音說:
“其實我之前隻留意她買餅了,結果遞麵的功夫,我一看,她長得還挺好看。”
陸辛打趣他:“那你是當時就動了心了?”
“哪兒能啊?人家一看就是家裡艱難著呢,我就是隨手請人吃碗麵。”
孫光頭又接著說:
“我想,這幫人的事兒,你得貼著邊兒乾,一下子糊上去,又都不認識,這就不是幫人,是把人臉麵往地上撂了,所以啊,過了兩天,我又端了麵下去了,街坊鄰居都認識我,都笑著問我,是不是麵又削壞了被我爹罵了。我就說是,那次那麵裡,我就加了勺肉鹵子,到了點兒醬油醋。
“嘿嘿,我問她上次的麵好不好吃,她說好吃,我就又給她了。
“一回又一回,第六回,我的麵沒給出去,她跟我說她爸手術挺成功的,她也得走了,是特意來謝謝我的。
“結果,過了一年,她又來洛陽了,那天我下班兒,看她坐在我樓下那家鋪子裡,你們能想到麼?就……就像是你心裡有個東西紮在那兒,你平時不管它,它也不疼,但是那個人又來了,哎呀!心裡一下子是有酸又疼。”
說著說著,孫光頭歎了口氣。
“我倆啊,是我媳婦兒追的我,真的,我們倆人隔得遠,我就是個高中畢業就跑出來當廚子的,也沒啥前途,她呢,也就困頓了兩年,在雲台山跟朋友合夥兒弄了旅遊公司,來看我的時候,穿的一次比一次好,我們倆差的也越來越大。
“好幾次我就撐不下去了,真的,連我爸都不知道人家看上我哪兒了。我問我媳婦兒我到底哪兒好啊,她總說,我人好。到最後,來回三年……我倆就結婚了,他們公司開大了,她就來洛陽弄了個點兒。”
聽到最後,沈小甜不禁瞪大了眼睛。
孫光頭真的是其貌不揚的長相,誰能想到呢,就因為送了人家幾碗麵,最後竟然頗有幾分“霸道總裁愛上他”的味道?!
終於說完了,孫光頭哈哈一笑,說:“陸哥,沒想到吧?他們天天誇我有個厲害好媳婦兒,結果是這麼個厲害法兒!”
陸辛也搖搖頭:“我隻知道你愛人掙錢比你多,還真沒想到你這小鼻子小眼兒的,竟然這麼被人稀罕。”
他這話說得,讓孫光頭又笑了起來。
“我也沒想到呀!哈哈哈!我剛跟我媳婦兒結婚了三年多,我認識了陸哥,這麼一算,也有十年了,那時候陸哥跟老爺子來洛陽,正好趕上我這兒館子跟彆人打擂台,找了陸哥和老爺子在評審席裡,跟我比的那家大廚以前是我師兄,人品不行,非說我菜裡有東西,要不是陸哥啊,我說不定還真栽了。
“所以我這輩子啊,都是彆人在關鍵時候拽我一把,我媳婦兒拽我,陸哥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