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我們進入古墓時,已經把這裡的大部分陷阱解決了。滇省人擅長蠱毒,剛才我們走過的那個九曲墓道,本來布置了五毒蠱母。那隻蠱母十九年前被老夫一劍斬斷,現在自然不複存在。”
奚嘉本來以為這次會十分驚險,遇到各種各樣的險境。但他卻沒想到,這座墓十九年前就被開發過了,裡麵最危險的那隻千年旱魃都被易淩子解決了,其他小陷阱更是不足為慮。
這一路,四人走得不算緊張,但也沒有多麼輕鬆。畢竟周圍都是黑暗,在這種寂靜漆黑的環境下,還是要稍微警戒一些。
果不其然,當四人走到次墓室時,奚嘉眼前突然一黑,他下意識地抓住了葉鏡之的手,葉鏡之也緊緊牽著他。
岐山道人高聲道:“是瘴氣!”
摻雜了濃鬱陰氣和蠱毒之氣的瘴氣,遠比普通森林中的瘴氣要凶險得多。這並不是純粹的法術和陰氣,這是古墓的建造者利用滇省的地利,創造出來的獨門秘法。隻在這個墓室裡才有,因為這個墓室的風水八卦和地形環境,恰好可以布置出這種陷阱。
葉鏡之不擅長蠱毒瘴氣,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種事。他自身是不會畏懼的,可奚嘉卻無法抵擋這樣的瘴氣。沒有辦法,葉鏡之死死地抱住奚嘉,將他抱入自己的懷裡。就算有危險,他也可以用身體擋在奚嘉前麵。
“嘉嘉,屏住呼吸。”
奚嘉憋了兩分鐘,實在撐不住了:“葉大師,我呼吸不過來了……”
葉鏡之麵色一緊,立即伸出手,抵在奚嘉的鼻下:“嘉嘉,現在可以呼吸了。”
金色的光芒在手指尖閃爍,奚嘉再呼吸時,空氣經過葉鏡之的手指,將瘴氣屏開。溫熱的呼氣一點點地灑在敏感的指尖,一開始葉鏡之還在謹慎地防備四周,但慢慢的,那噴灑在手指上的熱氣令他指尖發燙,這溫度順著指尖傳遞到心裡,燙得葉大師臉上通紅。
不過多時,擅長蠱毒的陽澤解決了這片瘴氣,珠子的光亮又照耀出來。
岐山道人:“十九年前老夫進入這次墓室時,並沒有引發這種瘴氣。想來當初那降頭師埋伏在這裡,可能提前做了什麼手腳,沒讓瘴氣出現。咦,葉小友,奚小友,你們在做什麼呢?”
葉鏡之緊緊地抱著自家媳婦,心跳加快,臉上有點紅。突然被岐山道人點名一說,他觸電似的趕緊收回手,奚嘉也鬆了口氣,從葉鏡之的懷裡掙開。
奚嘉:“沒什麼,剛才我不能呼吸了,葉大師幫我。”
岐山道人沒想太多,隻是嘀咕了一句“就不該讓你們這對小夫夫一起來”,接著轉身繼續引路。而陽澤也早已習慣被喂狗糧,他笑著看了一眼奚嘉和葉鏡之,也再往前走。
岐山道人走在最前麵引路,陽澤跟在他的身後,奚嘉和葉鏡之墊後。
想起剛才的情景,奚嘉不由道:“幸好有你在,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葉鏡之更是後怕:“嘉嘉,我會保護好你的。”
奚嘉點點頭。
腦海裡回憶起剛才的情景,突然間,奚嘉腳步頓住,臉上神情古怪起來。他抬頭看著走在前麵的葉鏡之,見他不走,葉鏡之也回頭看他,茫然道:“嘉嘉,怎麼了?”
奚嘉:“沒……沒什麼,我們繼續走吧。”
葉鏡之沒想太多。
奚嘉低著頭,心中思緒萬千。
嘉哥想起什麼了?嘉哥當然是想起來,剛才他說呼吸不過來後,葉大師居然……居然用法術幫他呼吸了!按照正常的套路,葉大師難道不該直接用嘴給他渡空氣?就像電視劇裡演的一樣,男女主角忽然中了毒氣,要屏住呼吸,趕緊吻一發;男女主角掉下水,趕緊吻一發。不管發生什麼事,趕緊先吻一發。
怎麼到了葉大師這兒,畫風就清奇起來了……
雖然剛才如果他們真的接吻了,絕對會被岐山道人和陽澤圍觀,但奚嘉莫名覺得,有些小失望。剛才葉大師為什麼不親他呢……那種情況下,應該像電視劇裡一樣,浪漫地吻一下才是正確的解題思路吧……
這麼一想,奚嘉的心裡不由感到幾分失落。可葉鏡之哪裡懂他的情緒,葉大師走在後麵,悄悄地伸出手,想要去牽媳婦的小手。奚嘉正委屈著呢,下意識地就沒牽小手,讓葉大師抓了個空,突然呆住。
奚嘉往前走了幾步,發現葉鏡之沒跟上來。他轉過頭一看,葉鏡之怔怔地看著他,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彆的情緒,但是怎麼看怎麼像一隻委屈巴巴的毛絨絨小動物。
奚嘉突然就被逗樂了。
也是,他家葉大師向來這麼純情,肯定沒看過那種狗血電視劇。用法術呼吸也是一種解題思路,又沒做錯,大不了以後找機會再親回來好了。
奚嘉主動拉住了葉鏡之的手,笑道:“走吧。”
媳婦忽然主動牽手,葉鏡之又開心起來,他點了點頭,拉著奚嘉的小手,一起往前走。
走在前麵的岐山道人和陽澤:“……”彆以為我們走在前麵,就不知道你們又在後麵秀恩愛!!!
古墓的次墓室與主墓室,還隔了很遠的距離。
當他們走到一扇青色的石門前時,岐山道人停住腳步,轉過頭來,嚴肅地說道:“再往前,經過這條墓道,就到了主墓室了。當初那隻旱魃就是從主墓室的棺材底下竄出來的,那四個老家夥……”說到這,岐山道人停了很久,才繼續說道:“那四個老家夥就死在這裡麵。從這扇門以後,就可以看到他們的屍骸了。”
聽了這話,三人都不免肅穆起來。
岐山道人緩慢地轉過身,凝視著這扇青色的石門。良久,他伸出雙手,輕輕地放在石門上。重重地歎了一聲氣,岐山道人一把推開石門,一條狹長幽黑的墓道便出現在眾人麵前。
“走吧。”
五分鐘後,便看到了第一具屍骨,四個人立刻圍上去。
奚嘉看向葉鏡之,葉鏡之搖搖頭,做了個口型“不是師父”。
陽澤也檢查了一下,站直了身體。
岐山道人握著這具白骨的手,認真地看著白色的骷髏頭,聲音沙啞:“是流山道友。”
岐山道人將這具屍骸收入乾坤包,準備帶出古墓。他們再往前走,在墓道裡又發現了一具屍體。這個仍舊不是易淩子和陽澤的師父,岐山道人再將這個天師的屍骸收好,四人走到一扇高大巍峨的青銅門前。
古代,青銅為祭祀之物,尊貴高尚。
能用青銅為材料製作成主墓室的大門,可見古墓主人的地位之高。奚嘉曾經見過另一座墳墓的大門也是青銅鑄造,那扇門僅僅是陵墓的大門,並非主墓室的門,它比這扇門高大數倍,更加磅礴雄偉,那是秦始皇陵的大門。
真正走到這最後一扇門前,岐山道人反而有點進不去了。他摸著這扇門,輕聲說道:“易淩子和連晨的屍骸,必然就在其中。十九年前,我們四人追著那降頭師來到此地,當時我們六個人恐怕都沒想到,這裡竟然會是埋骨之地。除了老夫,誰都沒有逃出來……”
如同岐山道人之前所說,他的老朋友們,各個不喜歡哭哭啼啼。隻是沉默了片刻,岐山道人便一掌推開了這扇門。
大門緩慢地打開,發出吱呀的聲音。十九年前,這扇門上的機關就被五位天師和一個降頭師除去,現在打開它,隻需要用手輕輕一推,可是走進去,卻需要一番勇氣。
岐山道人沒有先走進去。
陽澤快速地走進主墓室,他一眼就發現了自己的師父。他快速地跑到主墓室的一角,對著一具白骨屍骸喊道:“師父!”
奚嘉感覺到,葉鏡之握著自己的手更緊了幾分,他也同樣握緊葉鏡之的手。兩人對視一眼,奚嘉輕輕地笑著,低聲安慰:“葉大師,我們已經到了。我們一起將師父的遺骸接走吧。”
葉鏡之慢慢放鬆下來,他看著奚嘉淡淡的笑容,頷首道:“好。”
葉鏡之翻手取出無相青黎,置於掌心。仿佛知道自己的上一任主人就在這裡,無相青黎主動閃爍出耀眼的光芒,幫著尋找易淩子的屍骨。這光芒比白玉珠子更加明亮,幾乎照亮了大半個主墓室,可是易淩子的屍骸並不在門口附近。
奚嘉道:“我們再往裡麵找找。”
葉鏡之點點頭。
兩人再往裡走,無相青黎的光芒也照到了更多的地方。奚嘉和葉鏡之各自看著一邊,仔細觀察,不漏掉任何一個角落。正當他們往前跨出一步的時候,突然,無相青黎飛出葉鏡之的掌心,在空中急促地顫動起來。
奚嘉和葉鏡之趕緊轉頭一看,兩人齊齊怔住。
葉鏡之一把拿過無相青黎,護在奚嘉身前,道:“小心!”
陽澤剛剛將連晨真君的屍骨收好,岐山道人也剛剛踏進墓室。聽了這話,他們立刻抬頭,小心謹慎地看向前方,當看到那個端坐於棺材上的黑色人影時,他們紛紛震住,各自拿出了自己的法寶。
“那是何物!”
岐山道人的聲音在墓室裡久久回蕩,沒有得到回應。
四人不敢放鬆,眼也不眨地盯著那個人影。黑色人影盤腿坐在一口棺材上,遠遠的隻能看出一個模糊的影子,根本看不清具體模樣。對方不回應,四人當然不敢鬆懈。
葉鏡之護著奚嘉一點一點地往後挪動,奚嘉走了幾步,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等等!”
葉鏡之停住腳步,看向他。
奚嘉仔細端詳那個黑色人影,輕聲問道:“那……是個活人嗎?”
一分鐘後,葉鏡之拿著無相青黎一點點地走近那個黑色人影。當他看清楚對方的長相時,他雙眸圓睜,快速地衝了上去:“師父!”
無相青黎的光芒照亮了棺材上的人,一個白胡子白頭發的老頭正閉著眼睛,笑眯眯地坐在棺材上。他看上去似乎是睡著了,隻是安詳地睡著,除了那發白的嘴唇和略顯青紫的臉色暗示著他早已去世多年。
奚嘉也根本想不到,這個坐在棺材上的人,居然會是葉鏡之的師父易淩子。
之前無論是岐山道人收走的那兩具屍骸,還是陽澤的師父,他們早已化成了白骨。這些天師身體強悍,不會像那個降頭師一樣成為僵屍,但他們也早已在時間的流逝下,變成白骨。唯有易淩子,依舊保持著身前模樣,屍身不腐不化,連嘴上還帶著一絲笑意,仿佛死得並不痛苦,又仿佛這個人生來就是如此奇特。
葉鏡之跪在棺材前,拉著易淩子的手。奚嘉走上去,他想了想,也陪葉鏡之跪了下來,抬頭看著這個贈給了自己泰山石,幫助自己遮蔽了十九年陰氣的老人。
哪怕早已年老,易淩子的這張臉也可看出年輕時的風流倜儻。
岐山道人和陽澤一起走上前,陽澤眸光一閃,問道:“這是易淩子前輩?為何易淩子前輩的屍身沒有像其他前輩和我師父一樣,化為白骨?”
岐山道人也百思不得其解,但很明顯易淩子不是僵屍:“算了,易淩子這個老家夥生前就和彆人與眾不同,他的體質雖說不像三煞之體、極陰之體這麼神奇,但也非比尋常。他實力強悍,老夫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能保持原狀。”
陽澤嘴唇動了動,沒有再說。
奚嘉是真的記不清易淩子的長相了。當初他見到易淩子時,才不過四歲,四歲的孩子能記得什麼,他隻記得那個老頭頭發很白,胡子很長。這麼一對比,易淩子的頭發也確實很白,胡子也很長,當初那個老天師真的是他。
葉鏡之握著易淩子的手,想說的話太多,可葉閻王向來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到最後隻能說一句:“師父,弟子帶你回家。”
奚嘉知道,自家葉大師向來不會表達情緒。他也伸出手,握住了易淩子的另一隻手,輕聲道:“師父,我們回家吧。”
很多的話,在這個地方也沒法說。
葉鏡之和奚嘉站起身,葉鏡之拿出乾坤包,打算將易淩子的屍體裝進去。但他還沒動作,隻聽一道含著笑意的聲音吊兒郎當地在墓室裡響起:“鏡之,你就這麼把為師的屍體收走了,那隻千年旱魃從青銅棺材裡跳出來,為師可不負責啊。”
葉鏡之猛地呆住,奚嘉也身體一僵。
岐山道人不敢置信地看向發聲的地方。陽澤神情一滯,緩緩轉頭,看向黑暗處。
隻見一個白頭發白胡子的老頭笑眯眯地從黑暗裡走出來,他邁著步子,穿過岐山道人和陽澤的身體,順便睨了岐山道人一眼,走到葉鏡之和奚嘉的麵前。他上下看了看自己這個長大成人的徒弟,看滿意了,再轉頭去看奚嘉。
易淩子摸了摸下巴,調侃道:“為師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徒弟。怎麼,鏡之,你還代師收徒,給為師收了個弟子?”
奚嘉:“……”
嗯,這件事說來話長,看樣子易淩子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誰。
那提前問一下,師父您接受……您家徒弟有個男媳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