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嘉左手抓著白僵的手臂, 將它往身後一拽,右手快速地反抓住它的另一條胳膊。他一腳踹在白僵的腿彎處,本想將這具白僵的腿踢彎, 讓它跪倒在地、直接擒拿住,誰料這一腳下去, 又是“哢嚓”一聲:白僵的腿斷了,小腿與大腿分了家。
陽澤:“……”
岐山道人:“……”
葉鏡之:“……”
奚嘉:“……”
岐山道人和陽澤瞬間就給嘉哥跪了啊!
有你這麼傷害僵屍的麼?掐碎人家手腕也就算了, 你還踹斷人家的腿!
有沒有點同情心啊!
嘉哥哪裡曉得,這隻白僵的身體居然會這麼脆弱。不是說,僵屍的身體都很強大僵硬麼, 要不然怎麼會叫僵屍。怎麼這隻白僵, 手腕一掐就碎,膝蓋一踢就斷。它這根本是碰瓷啊,搞得嘉哥好像很暴力的樣子。
奚嘉咳嗽了兩聲, 那邊, 岐山道人也葉鏡之也徹底打開了黑色鐵門, 快步走過來。
這隻僵屍被奚嘉死死地囚住,它瘋狂地怒吼掙紮,身上散發出白色的涼氣和黑色的陰氣。現在是七月份,這樣的涼氣並沒有讓奚嘉覺得有多寒冷,至於陰氣就更不用說,嘉哥視若無睹,隻是死死地擒著白僵。
岐山道人一走過來,就用某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奚嘉。陽澤拿著黑色鐵傘走過來,臉上還帶著笑意, 但目光裡也有種奇怪的色彩。隻有葉大師,麵不改色地走到奚嘉身邊, 心疼地看了眼奚嘉被白僵凍住的衣服,然後取出一張黃色符紙,貼在白僵的額頭上。
“好了,它不會跑了,嘉嘉,你可以鬆手了。”
還是人家葉大師會疼人。
奚嘉放開了囚住白僵的兩隻手,扭了扭脖子,活動活動手腕。
嘉哥本意隻是想放鬆一下身體,剛才陽澤突然被白僵拽進大門的時候,嘉哥也嚇到了,差點沒來得及抓住陽澤。可他這副模樣看在岐山道人和陽澤眼中,卻讓兩人的臉色更加古怪了一些。
岐山道人走到奚嘉麵前,來回走了兩圈,上上下下看了好幾眼:“原來‘鬼知道’沒有誇大其詞啊……”
奚嘉皺了眉頭,不明所以:“岐山前輩?”
葉鏡之已經在思考怎麼幫媳婦把被陰氣凍住的、硬梆梆的衣服變軟,岐山道人卻意味深長地說道:“想當初‘鬼知道’說奚小友用脖子砍斷了天工齋大弟子度量衡煉製的一把極品鬼劍,老夫還不信,以為度量衡那小朋友煉製了一把垃圾劍,濫竽充數。現在看來,老夫是誤會度量衡小友了……”
奚嘉:“我沒用脖子砍斷他的劍……”
岐山道人一副“我知道了你彆說了說出來傷人”的表情。
奚嘉:“……”
總而言之,嘉哥很暴力的形象是徹底改不掉了。
趁此機會,岐山道人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機,走到一邊打開微信。不過這一次他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信號,隻能遺憾放棄,準備等出了古墓,再把“奚鬼王掐碎僵屍手,踢斷僵屍腿”的新聞爆料出去。
奚嘉並沒有發現岐山道人的小心思,葉鏡之想了一會兒,在他的衣服上施了一個法術,很快,那塊被僵屍陰氣凍住的衣服就恢複柔軟。
奚嘉笑道:“這麼神奇,好厲害。”
葉鏡之被誇得翹起嘴角:“嗯!”
在一旁默默被喂了一臉狗糧的陽澤:“……”
黑鐵大門已經打開了,但四人並沒有立刻進去。
岐山道人走到這隻白僵的身前,仔細看著。葉鏡之用符咒定住了白僵的身體,此時此刻,白僵斷了的手掉在鐵門旁邊,斷了的腿在三米外。這隻缺胳膊少腿的白僵保持著一種被擒拿的姿勢,歪歪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岐山道人看了許久,他伸出手,掀開葉鏡之的那張符咒。又看了一會兒,岐山道人突然驚道:“這似乎是當初那個越南的降頭師!”
葉鏡之眉頭微蹙:“十九年前設下陷阱的越南降頭師?”
岐山道人:“不錯。當時我們五個人進入古墓後,還沒走入主墓室,就在次墓室裡中了這人的埋伏。這人是越南赫赫有名的降頭師,擅長飛降。他以蜈蚣、毒蛇兩種劇毒,埋伏在次墓室的地底,我們一進入次墓室,就中了他的降頭術,險些遭了他的毒手。幸好易淩子在降頭術生效前,用無相青黎擊穿了這個降頭師的手掌,讓他沒來得及給我們發起降頭術。接著他逃入主墓室,我們便追了過去。”
一邊說著,岐山道人一邊抓起這隻白僵的手掌,指著說道:“你看,這裡應該是被無相青黎洞穿了。”
無相青黎從葉鏡之的口袋裡飛出來,湊近了看著那隻手掌。
眾人看了看,陽澤無奈地笑道:“岐山前輩,這手掌完好無損。”
岐山道人一愣,低頭看了幾眼,突然一拍大腿,跑到黑鐵大門旁,抓起白僵那隻被嘉哥掐碎的斷手:“錯了錯了,是這隻手這隻手。這裡是不是有個洞?”
三人再定睛一看,果然,掌心有個黑漆漆的大洞。
無相青黎快速地穿過了這個洞,大小正正好,確實是被它洞穿的。
小小的青銅骰子得意地在空中飛舞了幾下,最後飛回葉鏡之的口袋裡。
現在大家已經知道了這隻白僵的身份,但是葉鏡之卻道:“雖然這個極品養屍地陰氣太重,屍體葬在這裡,必然會導致屍身不腐,一個月就可成為白僵。但這降頭師是玄學中人,他並非普通人,怎麼也會變成白僵?難道說,這個養屍地如此神奇,連玄學中人也無法幸免?”
奚嘉立刻懂了葉鏡之的意思。
養屍地固然神奇,但這個神奇隻針對凡人。玄學界的天師門身體和普通人是不同的,要是這個降頭師都能成為白僵,那之前死在這裡的四位天師,包括易淩子,難道也都成了僵屍?
這件事岐山道人也無法解釋,他隻是感到頭皮發麻:“僵屍一共分為四種階級,最普通的是白僵,其次是紅僵。二百年的僵屍才可成為飛僵,四百年成跳屍。至於第五種旱魃,已經不是年歲可以決定的。而且僵屍的實力如何,與屍體生前實力強弱也有關係,若是易淩子道友成了僵屍……”岐山道人嚇得吞了口口水:“怎麼著也直接跳到飛僵的等級吧?”說不定能直接成為跳屍!
他們這次是來給四位天師收拾遺骸的,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解決葉鏡之歲煞的方法。可如果裡麵有強大的僵屍,那他們這一行十分凶險,最好還是不要進入古墓為好。
岐山道人覺得,以易淩子那個老家夥的妖孽程度,哪怕易淩子的屍體最後成為的是旱魃,他都不會有一絲驚訝!
陽澤輕輕笑道:“這一點,岐山前輩倒是不知道了。我前山派駐守滇省數百年,與越南的降頭師有過多次接觸,對他們的藥降、飛降都頗有研究。前山派本就擅長蠱毒,和降頭師有所相似,所以晚輩知道,這位降頭師的屍體之所以會變成白僵,是因為他太弱了。”
岐山道人道:“他太弱了?你可知道,當初即使我們沒被他的埋伏直接殺死,後來追上他後,也廢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將他降服。他的實力,不比你師父連晨真君弱。”
陽澤微笑道:“岐山前輩不用著急。是這樣的,這位降頭師生前可能確實實力強大,與我師父相當,但隻要他一死,他就不比普通人強多少。您之前也說,僵屍的實力和年歲有關,和生前實力有關。那為什麼這個降頭師死了十九年,至今隻是個白僵,沒有進化為紅僵?”
這一點誰都解答不出來。
陽澤解釋道:“因為他的屍體太弱了。我們華夏的蠱毒師在修煉蠱毒時,常常以自身為引,導致自己渾身都是毒,百毒不侵,身體強大。但越南的降頭師不同,他們修煉降頭術時,是以他人的身體為容器,用毒蟲、毒蠍、毒蛇在他人身體上進行實驗和修煉。他們強大在這些降頭術上,死了就沒有降頭術了,自然很弱。”
這麼一解釋,大家就全懂了。
原來這個降頭師就是個花架子,他不使用降頭術,身體不比普通人強。
陽澤又繼續說道:“這個降頭師看模樣似乎已經有八十歲了吧,他成為僵屍後,身體變得僵硬,其實更加脆弱,反而不如八十歲的普通人類。”
奚嘉立即亮了眼:“難怪我輕輕一碰,他的手腕和腿就碎了!”
嘉哥本是想為自己辯解一下,自己沒那麼暴力,明明就是這隻白僵太弱,還來碰瓷。但岐山道人和陽澤隻注意到了這句話:“輕輕一碰?!”
奚嘉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點點頭:“嗯。”
岐山道人和陽澤:“……”
兩人紛紛往後退了一步,遠離可怕的奚鬼王。
奚嘉:“……”
既然知道裡麵的四位天師應該不可能變成僵屍,眾人也就放心了,打算繼續進墓。進入古墓前,岐山道人走到白僵降頭師麵前,冷冷說道:“就是你這孽障,用降頭術吸引寨民進入古墓,殺死他們,引我們來到此地,最後害我們碰上那隻千年旱魃。你這小兒,萬死也不足惜!”
說完,岐山道人抬頭看向奚嘉:“奚小友,麻煩你將他碎屍萬段!”
奚嘉:“……”
過了片刻:“等等,為什麼是我?”
岐山道人詫異地說道:“老夫以為,奚小友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這隻白僵碎屍萬段。反正老夫剛才試著踩了一下這白僵的手,陰氣直入腳底,踩不碎。麻煩奚小友了。”
奚嘉:“……”陰氣重,怪我咯?
接下來,葉鏡之和陽澤也都試了一下,真的沒有一個人能平白無故地把白僵的身體掐碎,反而會被它的陰氣侵襲。身為全華夏唯一一個極陰之體,嘉哥隻能肩負起這個重任,麵無表情地踩在這隻白僵的身體上,活生生地將它給……嗯,踩碎了。
嘉哥不大清楚這隻白僵被踩碎的時候是什麼心情,畢竟它被葉大師的符咒定住,就算氣得想罵娘,或者哭著想求饒,它都沒辦法說出口。但是嘉哥心裡,卻有一句MMP的話,非常想說一說。
明明是岐山道人請他來踩碎白僵的,為什麼看到他真的一腳一腳地踩碎白僵後,岐山道人你的臉上寫的是“臥槽好可怕老夫要離他遠一點”?!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反正嘉哥已經認命了,這次古墓之行一結束,無論葉大師的歲煞問題能不能解決,他奚鬼王腳踩白僵的惡名肯定會傳遍大江南北。從此以後,他的名聲也會讓年輕一代瑟瑟發抖,效果不比葉閻王差。因為這個不靠譜的岐山道人,絕對會把這件事投稿給“鬼知道”,為了提前搶占積分,嘉哥決定自己投稿。
反正名聲都沒了,能賺多少是多少。
奚嘉踩碎白僵後,岐山道人還是氣不過,又放了一把火,讓至陽至剛的火焰將地上的白僵碎渣渣燒得一乾二淨,讓它永世不得超生。
做完這一切,四人一起走進古墓。
剛進古墓,奚嘉忽然身體一震,一股刺骨的涼意從他的腳底攀上來。濃鬱的陰氣纏繞在他的雙腳上,這陰氣比奚嘉過去見過的任何一個地方的陰氣都重,他毫不猶豫地用血色陰氣包住自己的雙腿,那些黑色陰氣這才散去。
四人中,奚嘉和葉鏡之其實是最輕鬆的。嘉哥陰氣之重,世所罕見,平生從沒遇到過敵手。葉大師最近歲煞爆發,身上煞氣重的很,那些陰氣剛剛纏到他的身體上,就趕緊往一旁去了。
岐山道人和陽澤的情況倒是沒那麼簡單,他們在身上畫了十幾道符咒,這才控製住那些瘋狂湧過來的陰氣。
“現在我們是真的走在這片養屍地上了。”
岐山道人手裡拿著一顆白玉模樣的珠子,一路上四人就靠這顆珠子照明。之前在古墓外的時候,這顆珠子好似聚光燈,走哪兒都照得宛若白晝。但進了古墓,陰氣太重,珠子的光芒被陰氣擋住許多,讓他們隻能看到周圍三米的情景。
一進古墓,門口便矗立著一塊石碑。
奚嘉大學時候看過幾本盜墓,內容大同小異。比如每次進入墳墓,都會看到一塊石碑,上麵寫著的話各不相同,但都表明一個意思:盜墓者死。
主角們看到這句話,然後繼續盜墓。
奚嘉也看不懂這塊石碑上的話,他理所當然地以為這塊石碑上講的是“盜墓者死”的內容,葉鏡之卻在一旁低聲說道:“上麵寫的是四百年前,這位滇省土司的生平。這位土司被朝廷指派下來後,儘心儘力,為百姓勞命,獲得了八寨三族的擁護,德高望重。”
“葉大師,你知道得真多。”
又被媳婦誇了,葉鏡之耳尖紅紅的,故作平靜:“師父……師父留下了很多書,我看了一半了。”
奚嘉了然地頷首:原來他家葉大師還有博才多學這個人設,真是棒棒的。
岐山道人十九年前來過這座古墓,按理說十九年過去了,他應該早就忘光了,但他仔細地看了看古墓的入口,竟然很果斷地帶著眾人往裡麵走。每一次遇到墓道岔路,岐山道人都沒有猶豫,快速地找到正確的路,四人不停地深入古墓。
有些事雖然過去很久了,但至今曆曆在目。哪怕是過一百年,這輩子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