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青衫 52(1 / 2)

我見風雪 月色白如墨 9208 字 7個月前

(五十二續)

因為士子的靜坐,無數諫官的反撲,一直兢兢業業防民於口的欽天監猶如一艘小船,瞬間被淹沒在了言語的大海中。

隻能被驚濤駭浪攜裹著,推湧著,陷入有史以來最被動無助的境地。

然而,正當他們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急思慮著對策時,一封未留名的字條卻由信鴿在一個夜裡帶進他們的窗戶,上麵寫著:

“廢物。”

“欲得權柄,先得民心。欲毀觀星閣,先毀楚淵。”

欽天監太史一愣,繼而捏緊字條,陷入微微的沉思中。

與此同時,鎮國公府中。

西淮坐在竹藤編的秋千上,腳尖點地,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晃著。

一隻雪白的鴿子停在他的手腕,點頭啄著他掌心的米粒。

西淮微笑著看著它,不住地輕輕撫摸鴿子的白羽,低聲道:“好孩子。”

白鴿似乎受了驚嚇,沒吃多少,就咕咕展翅,從西淮掌中飛走了。

西淮眯眼看著它的背影,許久後,他將剩餘的小米灑在土地上,笑了一下:

“——沒有籠子的鳥。真好啊。”

庭院裡空空靜靜,除了滿園的花木,什麼也沒有。

銀止川從給他造了這個秋千之後,就外出了幾日,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他走之前還吩咐小廚房即便自己不在,也記得做西淮喜歡吃的菜。下人也都不許忤逆,要將西淮當做他一樣看待。

西淮有時候都覺得奇異,誰能想到,半年前銀止川還戲謔地調弄他“進了銀府的門,就是銀府的人。少爺打不能還手,罵不能還口。得每日抄寫《女戒》《夫規》十遍,秀女紅,求恩寵......”

而今隻過去了不到半年,這個人就已經全然變了一番態度。

這實在叫西淮意外,原來得到這個以風流盛名的少將軍的好感,隻是這樣一樁容易的事。

他遠比西淮預料的好親近的多。

枉費進鎮國公府前,花辭樹那樣耗儘心力設計。其實這個銀七公子,隻是心思純粹如少年一樣的人啊......

“盛泱未亡,全憑三人支撐。”

西淮淡淡的,想起不久前他寫在信封中傳給花辭樹的話。

“一是觀星閣楚淵,二是禦史台林昆,三是鎮國公府銀止川。若這三人能被一一拔去,攻破盛泱城池,則指日可待。”

現今觀星閣與禦史台已經入局,所剩下的,隻有銀止川一人......

西淮細細地撚著指尖草繩,略微思索著,那麼銀止川該怎麼除去呢?

“猜猜我是誰。”

正思慮間,一雙手卻突然捂上了他的眼睛。悄無聲息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身後就靠近過來一個人來。

西淮一怔。隨即淡淡道:

“是七公子吧。”

銀止川隨即鬆開手,也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隻感歎道:

“西淮,你還真是正經啊。——你真的是赴雲樓出來的麼?”

“猜猜我是誰”這種把戲,銀止川從前也和其他煙柳巷的姑娘玩過。

那些嬌滴滴的美嬌娘每次都說“是奴家的心上郎君罷”,或者“是世上最疼奴家的人罷”。但總沒有一個是像西淮這般冷冰冰又冷淡淡地回答“是七公子”,或者乾脆是“世界上最無聊的人”。

隻是哪怕西淮冷淡,說他是世界上最無聊的人,銀止川也總是這樣樂此不疲地喜歡與他玩。

“不比少將軍好興致。”

西淮淡淡說。

“想我沒有?”

銀止川手背在身後,笑望著他,“二十九個時辰沒見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西淮似乎在斟酌著,片刻後才勉強答:“......自然是想的。”

“給你帶的。”

銀止川對他的回答很滿意,伸出手,掌心躺著幾顆虎眼窩絲糖。

這是上次河燈盞,他們一起逛集市時西淮吃過的。他似乎很喜歡,於是銀止川每次從那裡路過,都會給西淮帶一些回來。

“你去郊外了?”

西淮一頓,問道。

“嗯。”

銀止川答:“去城外的金蟬寺跑了一趟。”

“哦......”

西淮問:“去哪裡做什麼。”

“我的生辰快到了。”

銀止川答:“每年生辰,我都要去一趟的。我爹把我的命牌放在寺裡押著了——他說我出生時八字帶煞,要多積善緣。”

“這樣。”

西淮若有所思,沒再問了。

在盛泱,但凡是大戶人家,孩子出生時都會請算命先生看八字。若八字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就刻一張命牌,放在寺廟裡,直到過了那個預定的命劫再拿出來。

“但這一次比較不一樣。”

銀止川卻說。

他手撐著下頜,一雙輕佻的含情眼就這麼笑吟吟地看著西淮:

“我二十三了,老頭子講要押到二十四歲才能拿出來。但我覺著這麼多年了,也沒發生什麼事,不如早早拿出來,免得影響姻緣。”

“............”

西淮簡直不可置信,有些呆愣地看著銀止川,問:“什麼?”

“命牌這種東西,寓意就是從無間的命譜中暫時將你抹掉,避過宿命之神的手。”

銀止川說:“這樣它如果想要降下災禍的時候,卻無法從命譜中將你找出來。自然而然就避過災難了。如此,既有好的一麵,也有不好的一麵——將命牌鎮在廟中,雖然能夠避開命劫,但是同時也叫月老找不著我的命譜了啊,這不會影響姻緣嗎?”

西淮:“.........”

“什麼八字劫難的。”

銀止川懶洋洋笑著,說:“老子不信這個。拿出來就拿出來了,反正就剩下一年。”

“......”

但是,西淮想,銀止川這句話本身就是有所悖論的。

如果他不信命牌可以幫助他躲過災禍,為什麼卻害怕命牌影響他的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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