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澄心裡憋著氣,手上的力氣自然也不會輕。
裴鈺皺眉,忍著沒有發出聲音來,隻是又提醒道:“你是覺得我這傷好不了了,所以才這麼折騰我的?此時你是解氣了,但是你就沒想過我好了之後,你會怎麼樣?”
孟沅澄又加重了力道,不屑地說道:“等你好的那一天再說吧。”
都成這副樣子了還不忘威脅她,她果然還是下手輕了。
裴鈺麵色蒼白,臉上都冒了汗珠出來,可硬是再沒發出什麼聲音,隻是最後說了一句:“記著你今日說的話。”
藥擦完了,還得幫他把傷口包上,孟沅澄十分不耐煩,道:“你這麼坐著我不好弄。”
裴鈺看了孟沅澄一眼:“受傷的人是我,你讓我遷就你?”
孟沅澄有些煩躁,忍不住抱怨道:“真是麻煩。”
“讓你幫我換個藥是多委屈你了,若是其他人像你這般傷了我……”裴鈺冷哼了一聲,繼續道,“你就是被寵得太過了,才這般無法無天的。”
裴鈺沒想到昨夜孟沅澄竟真的會動手。
他不懷疑她對他的仇恨,但是動刀傷人這事,他本是篤定了孟沅澄絕沒有膽子做的,可出乎意料的是,孟沅澄竟真的做了。
想起過去,她連刀都不曾碰過的,如今卻有了用刀傷人的勇氣,裴鈺越發覺得孟沅澄並不像他以為的那般隻是個天真不諳世事的小公主,畢竟,能做到說放下就放下,說不愛就不愛了,這樣的決絕,也不是一般女子能有的。
裴鈺靜靜地注視著孟沅澄,她眉頭緊鎖著,因為桌上那一堆的瓶瓶罐罐和紗布似乎十分煩躁,看著極其不耐,唇也緊抿著,渾身上下從神色到動作,無一不透露出她的不情不願。
看向他的時候,眼裡也隻有憤怒或是厭惡這樣消極的情緒,再不見往日的依戀。
想到這裡,裴鈺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所以他才說,她根本不是外人以為的沒心沒肺驕縱無腦的公主,在她心裡,對於所有事情,都有自己的一套準則。
若是沒有觸碰到,也看不出什麼來,但就像如今他與她一樣,他才是真看明白了她所謂的愛。
當初說喜歡他的時候那麼高調,到了人儘皆知的地步,如今卻是說斷就斷,看不出一絲留戀,論起絕情,他又如何能比得上她。
孟沅澄聽到裴鈺這話,忽然安靜了下來。
她想起了過去的那些日子。
是啊,她就是被寵得太過了,所以才會這麼輕易被他蒙騙,才會做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決定。
可是唯一真正關心愛護她,不求回報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孟沅澄垂下眼眸,聲音很低:“你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
如果沒有他,她又怎麼會落到如今這樣的局麵。
被寵著又有什麼過錯,她又沒有傷害其他人,難道這就是他這麼對她的理由嗎?
裴鈺一把擒住了孟沅澄的手,厲聲道:“我怎麼沒資格了?”
“難道不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孟沅澄眼裡有淚,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在裴鈺麵前忍不住自己的委屈。
“你可以不接受的,我自己腦子糊塗,頭腦發熱,非要追著你,你可以拒絕我的,就像那時候,你跟宋玉竹那麼好,我都已經放棄了。”
誰知道他又突然轉性對她示好來了。
那時候的她雖說已打算放棄,可心底裡還是放不下他的,所以他一主動,她就被衝昏頭腦了。
裴鈺直盯著孟沅澄,近乎咬牙切齒道:“你以為我不想嗎?”
孟沅澄的眼淚忽然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他要是不想,又有誰能逼他娶她嗎?
他不就是想靠著她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以從一開始,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連那些曾經的甜蜜,也不過是他偽裝出來的。
孟沅澄的眼淚落到裴鈺手背,裴鈺莫名的煩躁。
這麼久以來,她都沒有哭過。
他以為她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好像對什麼事都已無所謂了,但直到此時,他明白了,原來不是這樣的。
“不準哭了。”
孟沅澄沒再說話,隻是安靜地流著淚。
或許是積壓已久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爆發,這麼久以來的恐懼、悲傷、不安、孤獨還有憤怒,所有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孟沅澄第一次發泄了出來。
她遠沒有看上去那麼堅強。
夜裡她也總會驚醒,睜開眼時,想起當下的境況,再難入睡。
她也不止一次地想,如果這一切都是夢就好了,如果睡一覺起來能回到她沒遇見他的那時候就好了。
但是,這都隻是她的妄想。
如今在她身邊的,是她最恨卻又難以擺脫的男人。
若是孟沅澄哭著罵他打他,或是砸東西發泄,裴鈺都覺得很好,可是像如今這般隻是流著眼淚卻又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的樣子,他心裡也跟著不舒服。
“我說讓你不準哭了。”她想怎麼樣,要說出來。
孟沅澄也不想在他麵前露出這麼軟弱的一麵,但今日的眼淚卻如何也不受她控製,像是總也流不完。
裴鈺伸手捂住了孟沅澄的眼睛。
被她這樣看著,好像他做了多大的錯事一樣,連他也會忍不住反思的。
掌心觸到她的眼睫,感到一片濕意,她的眼淚還沒有停下來。
他的聲音也不自覺地溫和了些:“你想怎麼樣?”
隻要她不要再這麼默不作聲地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