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回頭,裴鈺幾乎是踉蹌著地跑到了她跟前,連鞋子都沒穿,赤腳踩在地上。
“不能多待會嗎?”
一旁眾人皆是看呆了。
他們何時見過自家大人用這麼近乎懇求的語氣對人說話,即便是過去他與公主沒分開的時候,也不曾這般低姿態。
章昱忍不住白了一眼裴鈺,嘀咕道:“這又是演哪一出呢,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彆的場合。”
孟沅澄道:“我說過,我們還是好聚好散吧。”
裴鈺拉著孟沅澄不放,低聲道:“我不想。”
屋內其餘人出去也不是,繼續待在屋裡,似乎又顯得多餘,還是章昱開口打破了沉默:“你就多待會吧,不然我看他是不會安分讓大夫看的。”
說罷,他又轉向裴鈺:“我說你就是悶騷吧,過去都沒看出來你還這麼黏黏乎乎的,以前不好意思做的事,借著失憶這個由頭全都做了,怎麼,以為失憶了就是套著另一個人的身份了,做的事都不用算到你本人身上?”
裴鈺沒說話。
孟沅澄探究的眼神落到裴鈺身上,她都沒想到這一層,但章昱這麼說出來,她越發覺得像了。
裴鈺本是直勾勾地盯著孟沅澄,這會孟沅澄眼也不眨地望向他,眼神耐人尋味,這般對視著,竟是裴鈺先移開了眼神。
孟沅澄忽然覺出了些趣味。
沒想到她還有幸能看到裴鈺……該如何形容呢。
不好意思還是心虛?
這樣的一幕真是太少見了。
“大人,可以為您診治了嗎?”
旁邊的大夫不想打擾他們,可獨自站在一旁又實在太過無所適從,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裴鈺拉著孟沅澄重新坐回了原本的位置,這才對大夫道:“可以了。”
大夫把脈的全程,裴鈺的眼神一刻都未從孟沅澄臉上移開。
被這樣的眼神注視著,即便孟沅澄已經努力忽略了,可很難不受影響。
“你能不能彆再看我了?”還是用這種讓人難以漠視的眼神。
“如果你答應跟……”
裴鈺的話沒說完,孟沅澄就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打斷道:“隨便你。”
裴鈺有些遺憾地感歎了一句:“還以為能……”
“閉嘴。”孟沅澄生怕他又說出什麼她沒法接的話,“如果你不想治的話,我要走了。”
“好,我不說話了。”
大夫為裴鈺把過脈之後,道:“大人能將衣服解開嗎?我要看一下傷口。”
裴鈺舉起自己被包紮得嚴實的右手,說道:“我手受傷了。”
“那我……”
大夫剛說了兩個字便對上了裴鈺警告一般的眼神,原本未說完的話也咽進了肚子,對孟沅澄道:“麻煩這位姑娘了。”
“為什麼?”
“大夫一般不能跟病人有這樣的接觸。”
孟沅澄聽著大夫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知道這是裴鈺的意思,她自然不會照做,招了個丫鬟,吩咐道:“你過來給你家大人脫衣服。”
丫鬟剛上前一步,被旁邊的人拉了一把,立刻反應過來,低著頭,小聲道:“奴婢還有彆的事要做,先出去了。”
這話說完,其他的下人也跟著一齊離開了屋裡。
孟沅澄:“……”
她正要拒絕,沒想到章昱忽然走到兩人中間,粗暴地一把扯開了裴鈺的中衣,不耐煩地說道:“你怎麼這麼煩人?”
脫個衣服,就是順手的事,還非要搞得這麼麻煩。
章昱手上沒有輕重,衣服擦到裴鈺還未愈合的傷口,著實讓裴鈺狠狠痛了一下,他眉頭緊皺著,臉色發白,要不是孟沅澄在這,看他幾乎想要殺人的眼神,怕是章昱今日不要想走出這裡了。
這麼一番折騰,大夫為裴鈺診過脈後,又仔細看過了裴鈺的傷口,詢問了裴鈺昏迷前的狀況,道:“一般來說,人長期心情壓抑,一直抑鬱焦躁不能平靜,又無法排解的話,是會影響整個人的精神狀態的,在這種情況下,本身就已在崩潰的邊緣,再受到強烈刺激,就會導致一些我們看來無法理解的病症出現。”
“就像本來溫和的人突然變得暴躁易怒,又或者原本開朗的人變得沉默寡言,這都是心裡壓力過重,簡單來說,就是想得太多造成的。”
“當然像大人這種情況也是有過的。大人缺失這一部分的記憶其實也證明了在他內心深處,這一部分記憶對他來說是不好的,他不願意想起的,他潛意識裡也在一直這樣暗示自己,或許是這一段日子裡,發生了很糟糕的事情,所以他才想回到這一切發生之前,也因此出現了這樣的症狀。”
章昱默默聽完,忽然對著孟沅澄道:“看來他的病因是你啊。”
“那他還能記起來嗎?”
“其實要說治也容易治,主要是讓病人自己願意接受這一段經曆,他不抗拒了,慢慢也會想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