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散漫,笑意越來越濃,目光落在某處已經變成米糧店的方,再落在旁邊的矮牆上。
“那時覺得堵牆真高,每次跳來的時候,都很怕崴腳。現在來看,竟然也過一人高。”
他說得瑣碎,虞絨絨卻每一句都很認真聽,又用心去看。
末,她到底還是有些擔憂:“雖然你是……但樣闖國庫真的沒關係嗎?”
“會有什麼關係呢?傅千年以來就出我一個能修煉的人,些東西,我來拿,誰來拿?”傅時畫攤攤手。
虞絨絨似是被說服,但她很快就意識到另一個問題:“既然樣,為什麼我們還要跑麼快?”
傅時畫啞然片刻:“畢竟從麵上來說,我已經是傅人,總要做個樣子,裝作是搶,否則也很難交差?”
虞絨絨:“……”
好、好的呢。
陽光拉長兩個人的影子,灑一路細碎言語。
如此一路樣去,昔日縱馬入宮城的少年,雖然或許永遠都會再上金鑾殿前的那條路,如今卻已經真的如同許多人象中那般,風華絕代,肆意飛揚。
他從簇擁與鮮花中長,一路去,身邊的人卻越來越少,終變得背脊挺直,卻始終孑然一人。
是一很難形容的極端寂寥。
知親緣何處,知在何方,故鄉何,卻隻能仗劍時一人,長夜時一人,月圓時也一人。
但如此前行之時,他的身邊突然又多一個人。
待到長街儘頭,身形挺拔的青衣少年周身氣息微動,竟是已經金丹圓滿。
……
八匹靈馬拉的馬車碌碌踏過青石板,將那座雄渾皇城留在身後。
而皇城之內,宮城之中,還有人在看著什麼。
巨的水鏡上,有著許多身影與畫麵。
有少年少女在月色吃一碗臘八粥,有兩人狂妄亂踩宮城金瓦,再禦劍而起,有破開來的國庫門,也有最後他們過的那條尋常巷陌。
所有的畫麵最後凝固在一條已經空蕩的官道上,馬車的影子駛出畫麵之外,再留一片空蕩。
坐在金座上仔細看著一切的,自然便是崖王朝的那位九歲繼位,如今已經在皇位上坐足足十六年的昭淵帝。
常年的保養讓位年過四十的皇帝看起來好似入而立,他氣色極好,能生出傅時畫樣姿容的兒子,昭淵帝自然也有一副極好的姿容,又或說,傅氏血脈興許真的沾人供奉久,千年來,縱觀傅氏全族畫像,竟然各個都豐神俊朗,英姿颯爽。
他靜靜看著已經十年未曾麵對麵見過的傅時畫。
論是誰,若是看到樣一幕,恐怕都會感慨昭淵帝便是坐在最冷的金座上,也到底是一位父親,難以割舍自己當年最寵愛的兒子,再眼眶微澀,啞聲勸慰幾聲。
可若是仔細去看他的眼睛,能看到,昭淵帝的眼中有欣慰,有感懷,但更多的則是一奇特的幽深。
“阿畫已經麼。”金殿空空蕩蕩,所有侍從侍女早已被屏退,昭淵帝卻突然出聲感慨道:“知他還會否為當年的事情而恨我。”
他話音落後,再過須臾,一道細細的影子突然從金殿的某根柱子投的黑影中,悄然蔓延出來。
那道影子如蛇般蜿蜒到近處,一道身影從那影子中立起來。
“陛誌在千秋,何必介懷樣一點愛恨。”那身影啞聲笑起來:“更何況,論當年恨恨,以後都定然是要恨的。有時候,恨多,就必分清到底哪些恨,來源何處。”
那道身影穿著純黑的鬥篷,材質似是極為特殊,在鬥篷的某處,繡著一團仿佛燃燒火焰般的圖案。
圖案上,還有一隻睜著的眼睛。
昭淵帝聞言,輕輕抬眉,看向麵前此人。
“但你們在浮玉山的數十年密謀已經失敗。”昭淵帝的聲音喜怒難測,居高臨,顯然並沒有因為對方是修道,而自己隻是凡人而有任何謙卑。
他的手指輕輕扣在金座的扶手上,發出一聲極有壓迫感的輕響:“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浮玉山封印的,是魔神的心臟?我倒是也很好奇,沒心臟的魔神,還能複活嗎?”
“褪去凡軀,成魔成神,蒼茫天,唯魔永生。”那道黑鬥篷身影輕輕躬身,虔誠比說出句話,再道:“浮玉山的心臟沒有取出來,也還有四肢,有頭,有軀體,更何況……裡是還有現成的心臟嗎?”
昭淵帝的手指微頓。
黑鬥篷上的那隻眼睛悄然一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