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1 / 2)

鐘鴻卓的意識沉在一片粘稠朦朧的混沌之中。

他能感受到與他相隔不遠,徐飲棠正與神明對坐,那樣可怖的強大的氣息,令他從骨髓感到寒冷戰栗。

他能聽見他們交談,那些模糊而無法分辨的聲音翻攪著他的大腦,他能窺見神明濃稠流動的黑色衣角,從他的視線餘光一閃而過。

但他什麼也說不了,什麼也做不了,超出承受範圍的龐大存在在意識到其存在的瞬間就侵蝕了他的一切,他在地上如瀕死的屍體抽搐痙攣,被徐小乖撕咬吞噬的傷口鮮血直流,又蠕動著冒出嫩粉色的肉芽。

若非這獵物從身體到靈魂都不合崽崽們的口味,它們可能還會舍不得把這個吃不完的食物送給徐四喜寄生。

但既然不好吃,那就沒關係了。

它們(此處特指徐二寶)還幸災樂禍了一下倒黴的徐四喜,這麼難吃的宿體怎麼吃都吃不完,寄生的工作量一下子巨大了好幾倍。

徐四喜對哥哥們(此處特指徐二寶)的嘲笑悶聲不吭,賣力地紮根在這人類的靈魂上,柔軟而富有營養的質感毫不費力就讓它圈畫出最初的地盤,延伸出更多的分支以吸收更多營養。

大抵因為這人類是比母親狂熱得多的戴伊斯眷屬,徐四喜的寄生不僅沒有受到任何阻礙,還能感覺到包裹著自己根係的“土壤”在儘力配合它的吞噬。

鐘鴻卓並不知道這件事,他都未能察覺到自己對徐飲棠那超出常理的憤怒與嫉妒之中,有多少來自於被出軌(他自認為),又有多少來自於同為戴伊斯眷屬的同類相斥。

尤其徐飲棠還是個不那麼常規的眷屬,膽大包天地撕扯神明的榮光占為己有。

鐘鴻卓什麼都不知道,甚至他都不知道戴伊斯之名,他所崇敬的那一位並非如此稱呼。就如阿芙洛狄特、維納斯、伊什塔爾、阿斯塔蒂……所有不同的名字,都是同一神明的演化。

劇烈的矛盾衝擊著鐘鴻卓的意識,沉淪於血月的那部分為化為幼崽養料的犧牲而欣喜若狂,尚存人類理性的那部分求生本能又尖叫著指揮他麻木的身體,妄圖從這無解的死局中逃離。

他眼前又一次浮現出自己被獻上祭壇時的幻象,血一樣的火光照耀著,畸形的生物狂亂地舞動著它們怪異的肢體,黝黑肮臟的——不是黑人那種,而是純然黑色的皮膚分泌出粘稠帶著血腥味的汗液,它們甩動著蓬亂的白發,如一團團被卷入狂風的枯草,張開與臉部大小不成比例的血盆大口,發出淒慘粗糲的嚎叫。

一聲一聲,連綿不絕。

它們在呼喊……

某一個瞬間,鐘鴻卓聽懂了它們的話語。

那是偉大母親的尊名,那些畸形可怖的怪物的發音如同在呼喊“穆恩娜”,月亮變成了殘酷的血紅色,賜予他這祭壇上奄奄一息的祭品以“青春”的權能。

隻要他意識裡血色的月光永不熄滅,他的身體與靈魂就永遠停留在最繁榮強大的時期,不會衰老,不會死亡。

但此刻,永恒的青春向孕育中的新生俯首,背叛般為入侵者的茁壯成長歡欣雀躍,即使向來以信仰忠誠自居的鐘鴻卓,也無法理解這違背所有生物存在本能的反應是什麼道理。

——戴伊斯、或者穆恩娜、亦或者任何代表祂的名字,不論信徒崇拜祂的是何種權能,祂能力最本質都是誕生與繁衍,是徐三花升級升級再升級promax版本的意識統一體,族群越大力量便越強。

因此,誕生位於所有權能的第一序列,其他所有被賜予的權能都要為其讓路。

隻是在這靈魂柔軟順從的土壤之下,徐四喜感知到了來自於更高層麵,營養更加豐富,卻比石頭還要堅硬難以紮根的另一層“土壤”。

它以自己崽生並不豐富的見識判斷,這就是在母親的靈魂深處也存在著的,叫做“係統”的東西。

——雖然它沒有從母親腹中誕生的榮幸,但把根係紮進係統裡麵,是不是就離母親也更親近了一點?

徐四喜被這念頭誘惑得激動不已,不顧細嫩的根係撞在係統硬邦邦外殼上的劇烈疼痛,吸盤般的根係末端密密麻麻地黏著在外殼之上,試圖尋覓能紮根進去的薄弱點。

就徐四喜那沒成型的小乳牙而言,這本是不可能也不能完成的任務,可納夫的力量正是在此刻為它提供了幫助,在係統堅不可摧的外殼上敲開了一道裂縫。

非常非常細小,小到連係統自己都反應了一下才滴滴滴發出外來入侵的警報,但也就是那延遲的刹那,徐四喜的根係已經爭先恐後地鑽了進來,頓時刺耳的警報就變成了無法辨識的亂碼,將鐘鴻卓昏沉的腦袋攪得愈發一鍋粥。

但與此同時,徐四喜也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巨大混亂。

——規則。

——因果。

——萬物流淌。

遠高於能量的“概念”是濃度過高的營養,徐四喜恍惚已經分辨不清是自己在吞噬係統還是係統在同化自己,它的意識也變成了數據洪流的一部分,正在被解析拆分與再編輯,將將成型的幼苗形態崩潰成一團朦朧霧氣,翻滾著發出求救哀鳴。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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