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1 / 2)

為直播而特意調整過的明亮燈光下,徐飲棠正儘職儘責地為客人提供著特殊服務。

他實在是極好的服務業者,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鋸開客人的身體,一點都沒有因為重複勞動而偷工減料,力求讓客人和直播後麵的觀眾們都覺得物超所值。

但這實在是位貪心異常的客人,哪怕挖出了心臟、割斷了喉嚨、甚至從中間把人鋸成兩半——以徐飲棠這樣被汙染過的超強恢複力都不一定能活下來的致命傷之下,客人卻一次次地恢複呼吸。

不,不是恢複呼吸。

徐飲棠俯身仔細觀察客人在死亡線左右橫跳的狀態,糾正了自己的說法。

恢複呼吸的前提是停止呼吸,可以理解為複活的近義詞,而在過去兩個小時的服務之中,客人並沒有任何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死亡”過。

包括他的傷口,也並不是“愈合”——徐飲棠本身就擁有著很強的自愈能力,因此他很清楚哪怕是所謂的瞬間愈合,也依然遵守著基本的愈合規律,如果慢放個幾百幾千倍,整個過程其實跟普通人的傷口愈合過程沒有兩樣。

並且再完美的愈合也都是在破損的基礎上打補丁,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如果你的視力跟時月白一樣優秀,又能貼近了一寸一寸掃描過他的皮膚,就會發現徐飲棠身上很多地方的皮膚都跟原生皮膚有著細微的色差,受傷特彆頻繁的區域摸起來的手感也有所區彆。

但青年的情況截然不同。他的傷口不是“愈合”了,而是“消失”了。

就像徐飲棠看到甜甜用那個叫數位板的東西畫畫一樣,傷口與本體不在同一個圖層,在他無限靠近死亡的瞬間某種像是橡皮擦一樣的力量被激活,將傷口——

不。

徐飲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還清晰無比地殘存著捧起跳動著心臟的手感,切開動脈時血液biu——地飆到天花板,雖然現在天花板上乾乾淨淨,但那樣壯觀的畫麵隻要看到過就絕不會忘記。

同樣的,即使此刻那顆心臟分明在青年敞開的胸腔裡跳動,那樣的溫度、重量,還有在手中跳動時,宛如捧著的是什麼異形寄生物一般的強烈異物感,隻要親手感覺過一次,連骨髓都會記得那個滋味。

胸腔還敞開著,肋骨斷裂的形狀如同鳥類的羽翼。

這樣僅傷及皮肉和骨頭,放在徐飲棠身上幾秒鐘就能愈合的小傷,卻遲遲沒有被那股力量擦除掉,即使徐飲棠好心地幫他把骨頭對上了位置傷口縫在一起,也不過讓青年多發出了一些痛苦的嚎叫。

天花板上的血跡的確消失了,可也有更多的血沒有消失。如果不是濺到了天花板上,徐飲棠或許都發現不了消失了一些血液。

細小的傷口也在被衝洗後顯露了出來,一些錯位的骨骼和翻起脫落的指甲也沒有消失。

徐飲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被擦除的是“死亡”。

“不死之身麼……”徐飲棠與青年失神的雙眼對視,在他說出不死這個詞時,青年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縮了一下,證明他還保持著對外界的感知。

——“簡直像是詛咒一樣呢。”

青年被痛苦翻攪成一片混沌的大腦,費力地拚湊著耳朵聽到的聲音。

冷酷無情地折磨著他的男人,話語裡卻透出了嘲弄似的悲憫。

像一位神明,在對信徒施以了無窮無儘的考驗後,終於被他滑稽而可悲的醜態所取悅,賜下了些微的垂憐。

但因為是神明,這樣的惡意,竟也顯得純潔無垢。

啊……啊啊……

青年的眼睛猛然瞪大,從身體內部發出了尖銳不似人聲的淒厲嚎叫,他的身體劇烈彈動著,骨骼斷裂內臟破碎的聲音與他的嚎叫交錯,猶如一曲怪誕的樂章。

來了!

徐飲棠瞬間換上了對敵用的電鋸快速後退,緊盯著青年蠕動變形的影子,同時眼角餘光確認自己的影子沒有跟任何其他陰影相連。

徐二寶在托馬斯身後顯出身影,尾巴一晃就把這人類拉扯進死亡都叫不醒的夢境深處。

在托馬斯失去意識的刹那,他的影子也開始無規則地晃動。空氣裡無端出現了一股陰冷死寂的氣味,近乎於甜蜜又近乎於惡臭,沉重又輕盈地在陰影處遊蕩,很快,除了徐飲棠的影子之外,這空間裡所有的影子都開始搖晃變形,製造出幻聽般的沉重呼吸。

徐三花尖利地嘯叫著,所有的蝴蝶展開翅翼牢牢守衛媽媽影子裡的母巢。靠近的死亡氣息如此濃鬱,過度的甜膩堆疊發酵,以至於它也嗅聞到了徐四喜所感知到的,猶如排泄物一般的惡臭。

它“看到”了。

透過眼底的血色月光,徐飲棠也“看到”了。

那是和徐三花不同的怪異,不是陰影裡存在著的“什麼”。

那是吞沒光亮的黑暗,由萬物的寂滅所具象出的九牛一毛,若要用更能理解的話語解釋,它們是“死亡”這位神明座前的鷹犬。

這不是有實體的東西,徐飲棠收起電鋸抱住跳進懷裡的徐二寶,眼底浮現出血月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