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就是這樣的生物, 想著他的時候, 他對你愛答不理。等你不準備看見他時, 他又能從盒子裡/桌子下/屋簷上冒出頭來對你喵喵叫。貓是無處不在,貓是意外,貓是自由自在。
霍潛哪裡能知道白天都過去了, 他還會在晚上倏忽一下冒出來。人在猝不及防時最容易露出馬腳,何況滿院子都飄散著藥的腥臭味,隻差昭告天下:這裡有個病秧子在熬藥了。
糯糯踩著無聲的步伐走到霍潛跟前, 化形成人, 伸出三根手指:這是幾?
霍潛內心慌如野狗, 表麵上還是一動不動風輕雲淡,用睜眼瞎技能把三根手指看成四根,並沉著到近乎淡漠地答題:“四。”糯糯瞅瞅自己明明白白的三根手指再瞅瞅霍潛的一臉正氣, 又伸出四根手指,其中兩根並起來:“這是幾?”
霍潛和所有英語考試聽力部分發現收音機忘加電池的考生一樣沉著:“三。”
糯糯不可思議:我差點就信了你的邪!
這回沒心思琢磨苟師兄那點子破事了, 竄進屋裡翻箱倒櫃找出一堆草藥, 一一聞過後回來揪霍潛衣領:“全是明目的藥方子,你眼睛怎麼了?”他比霍潛矮一個頭,想揪個衣領還得踮著腳, 腰軟軟地凹進去,姿態頗像撲到主人身上乞食的狗子。
霍潛耷拉著眼皮, 不覺得糯糯是人畜無害小狗子, 此時此刻出現的糯糯完全有化身小型地獄惡犬的可能。夫妻吵架隔夜涼, 半遮半掩隻能涼得更快而已。斟酌一番, 他波瀾不驚狀竹筒倒豆子全交代:在百幽穀中了瘴氣,至今尤處在半失明狀態……
糯糯冷靜地聽完,冷靜地翻自己庫存給霍潛重新配藥,冷靜地分裝各類草藥,並從中煎服一包,端來給霍潛喝。期間沒有和霍潛說一句話。
“吃我的,彆吃之前那副。那藥少加了幾味藥,雖能治眼疾但是副作用太大。”糯糯低眉順眼,一點爆發的前兆都沒有。霍潛和所有惹毛媳婦的新相公一樣不知所措,乾頂著一副頂天立地的靠譜模樣,木愣愣地一個動作一個指令,半點不敢多嘴以免行差踏錯。
“過兩天再開一副給你排出體內瘴氣,屆時需閉關兩天。”糯糯又波瀾不驚地交代。
霍潛低眉順眼,再怎麼愚鈍也知道不能放任小話癆繼續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他喝完藥,也自覺接過了暖場的重任,藥效還沒起呢就著急吹彩虹屁:“還是你懂治病,老九那庸醫給我開的藥……”
話沒說完,糯糯冷靜自持的人設一秒崩:“你先找的你苟師兄開藥?”
霍潛:……
“我一直在你身邊,你把我當成一個會動的藥匣子也不為過。”糯糯表情忽得猙獰起來,更驚恐的是霍潛發現自己能捕捉到這個細節。
要不要見效那麼快,我寧願再當一會兒睜眼瞎!
“可你呢?你傷了病了不跟我說,卻跟你九師兄說。”糯糯齜出小虎牙,“你在我麵前君子端方,想碰你一下得求著你好久,還得等到天黑才不情不願地兌現。你跟你九師兄,倒是光天化日就卿卿我我,絲毫沒有顧忌。”
“就連你難得興致一上來願意哄哄我的小戲法,都是他教你的!”糯糯怒視霍潛,“你不用糾結誰上位來當你的妻子了,我不伺候你兩了。”說著難得一見地有骨氣,甩下霍潛就要走。
霍潛血冤,心拙笨地追過去解釋。
“眼疾的事我瞞你,是我做事欠妥過於草率了。以後我若有恙,必定第一個找你。”他腦子尚且清醒,知道不能透露一開始是打算劃清界限才沒有說瘴氣的事。現在他不想劃清界限了,便想方設法要轉移焦點。
“至於苟師兄的事,我與他隻是師兄弟間的嬉戲打鬨。”霍潛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果斷扒路千裡的皮:“他對誰都是這般輕浮,見著活的就喜歡動手動腳,和我一道也不免帶過來些過分之舉。可我與他清清白白日月可鑒。”
“本性輕浮?對誰都這樣?”糯糯遲疑。
“今日先回去歇息,我明日帶你去看。”霍潛趁機抓住他的手腕,引著他回屋,不餘遺力地曝光路千裡在流雲宗的斑斑劣跡,“他生性風流,光在我落霞山上,就有四個前任相好的。一個是我五師兄收的山雀精弟子;一個是我三師兄的寵物,一隻雪貂精;一個我們山腳下賣鮮插花的女子;另外一個……”
糯糯聽得嘴巴張成O形,順利被霍潛哄回屋,當晚是聽著路千裡一段又一段的桃色故事入睡的。心中對路千裡這廝還升起了一種不合時宜的敬仰之情:我要是有他十之一二的手段,早就把霍潛這混蛋睡了八百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