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歪頭看他。
“辦法很簡單,不需要一個個殺過去。”月牙不以人麵示人,隻是一個首飾的模樣。他材質不明,但是觸手溫良,光線之下泛著玉石一般瑩潤的微光。這樣一個溫和無害的模樣,此時的語氣卻是格外地涼薄:“我教你一個辦法,可叫以後再無人去打你們種族的主意。”
崽崽豁然回頭。
青年的聲音似遠似近,連路邊的夏蟲都驚不走,卻叫天邊的猛禽紛紛繞道而行。
“你忘了嗎,自他走後,世上已再無人能飛升。”
“所有的花草樹木、飛禽走獸,受他庇護,在他眼皮子底下長起來的有情之物們,都歸他管,都是他的孩子。也是時候讓他們知道,他已經離開我們了。”
青年的思緒千變萬化,原先還攔著未斷奶的小崽子以身犯險,如今卻又很熱切地盼望他去攪弄風雲了。他如神之兩麵,一麵沐浴陽光,泛愛眾而溫和純良;一麵淒風苦雨,不憚於將苦難加與到他人身上。
崽崽驀地想起霍潛苦學睡前故事的成果。他那苦心孤詣學帶崽崽的爹爹跟他講過一個古老的傳言:從前有一個土地神,他戴一頂尖角帽現身田間,立在兩個莊稼漢中間。這頂尖角帽左半邊為白色,右半邊為紅色,土地神刻意叫一個莊稼漢隻能看見一個顏色。自此以後,兩個莊稼漢為土地神的帽子究竟為何色爭吵不休。土地神經常偷偷來看他們吵架,並以此為樂。
神是一個貪玩的小孩。
……
霍潛是在安頓完糯糯,準備去拜訪一下沉沉睡去的易宗主時才聽到屋外的動靜的。彼時常霏就守在他們屋外,一副乖巧小廝的警覺模樣,但卻未就外邊的動靜作出任何反應。
霍潛腳步一急,匆匆向著聲源所在的方向去,就聽得崽崽語氣脆蹦蹦地在自言自語:“趁miamia還睡著,我去跟我爹爹打個報告,不能叫他們繼續擔心我……放心,我爹爹不會攔著,他在我家的地位是老三,他得聽我的,不然家裡沒有他的位置……都說了我爹要聽我的,我去向他報告一下行程就走……”
這傲嬌自得的小語氣,這尾巴要翹上天的小模樣,這自相矛盾又邏輯自洽的小嘴,叭叭的,除了他家那個離家出走的貓崽,他就沒有見過第二個畫風如此清奇的小崽子。
他悄無聲息從崽崽的屁股後邊靠近,眼瞧著他又吹噓了幾句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我……我們家我說了算”雲雲。才吹了半句,就被霍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
霍潛作為一個走丟了兒子的老父親,不能在自己的小嬌妻麵前表現得慌亂,內心其實亂得一匹。鎮定的外表下,這幾天的心跳速度堪比跑馬場,derder的。他揪住崽子這罪魁禍首,第一反應就是把這小魔王揍一頓屁股綁到糯糯床頭去。
誰知小崽崽回頭一見是他,立即露出驚喜的表情來:“爹爹!”還乳燕投林一般咻咻紮進他的懷裡,抱著他的下巴不由分說給了兩個親親一個蹭蹭。一邊蹭一邊發出滿足的呼嚕,興奮尖叫:“爹爹,爹爹,爹爹!”
久不著家的浪子,終於又回到了他的港灣中,喵!
霍潛:……
他根本招架不住,臉上又泛起老父親的喜悅顏色。“小魔王”輕輕鬆鬆又變成“小寶貝”了。
“回來就好,快快隨我回去。”霍潛托住貓崽的兩隻後腳,急急忙忙欲把崽子抱回房,“你娘快要擔心死你了,今後可不準亂跑。”
崽崽喵喵地應聲,喵到第三聲的時候猛然抓了抓他脖子,叫停:“爹爹等等,我是來辭行的。”
霍潛腳步一頓。
崽崽天真無邪仰臉,一隻爪爪抬高在霍潛肩膀上搭了搭:“我草率出走又草草回來,實在無顏麵對miamia。他不是擔心我作為百尾貓,以後都將重蹈族裡前輩的覆轍,過那藏頭露尾永無寧日的生活嗎?”
霍潛挑眉看他。
小崽子有無窮的膽量與野心:“我這就去幫他永絕後患,再風風光光回家!”
霍潛:“現在就走?你要乾嘛?”
崽崽點點頭,肯定道:“爹爹幫我轉告miamia,叫他不用記掛我,我不日便回!”他眼巴巴看著霍潛做頷首狀,隨即又點點頭,似乎是同意的模樣。
崽崽猖狂地哼哈一聲,小細腿噠噠的踩在在霍潛手臂上,硬是踩出了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氣勢,小胸脯裡都是雄心壯誌。
然後,他被逮著屁股一頓胖揍。
雖說是雷聲大雨點小的揍屁股操作,霍潛也能不顧仙君儀態地揍出千軍萬馬的架勢。
月牙安靜地躺在崽崽的脖子裡,任崽子鬼哭狼嚎,看好戲,一聲不吭。
常霏還沒反應過來小百尾貓怎麼突然出現,老實巴交地在一邊勸:“恩公,有話好好說,不要打孩子。”翻來覆去車軲轆話,並沒有影響當事人的發揮。
糯糯在藥力作用下難得睡了一個好覺,並不知道家裡正在上演浮誇的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