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摸了摸胸前的布帛,麵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猶豫和掙紮。
誰都不知道這身形單薄的小廝懷中還藏著主人臨時總失蹤前交托給人的血書。
這懷中的血書,是他從丫鬟李環手裡搶來的,小丫頭也被他扔在天恩寺中,和尚廟有門禁,應該還出不來的。
擅自隱瞞主子行蹤是重罪,可是因自己的失誤造成主子被人擄走下落不明就是死無全屍的死罪,大少爺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又怎麼可能能在窮凶極惡的綁匪中活命下來。
於是小廝選擇了隱瞞,並將這件事告訴國公府二爺的大兒子,反正自己的職責不單單隻是伺候雲薑這個大少爺。
這人情來往的,偶爾透露一點消息給二房的人也不是什麼難事,在這世道生活,不牆頭草一點都不能活到這歲數。
抱著這樣的想法,自作聰明的小廝好像良心安了不少。
當然不是對二少爺如實說明,雲家宅內鬥不斷,但還是會一致朝外,要是雲薑這個大少爺出醜,二房還是會笑著看的,但要是真出事了,二房也不會任由雲家的人在外邊受欺負。
輔以巧妙話術,就讓國公府二少爺以為雲薑是與他人幽會,玩了一出英雄救美後不知道帶著美人去哪裡瀟灑了。
小廝見二少爺信了八分,心中的那口氣鬆了不少,又憂心忡忡地勸道:“隻是大少爺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小的就是怕大少爺出了什麼事,不如還是派人秘密尋找一二?”
二少爺一擺手,好像很了解雲薑一樣,他道:“我大哥心思縝密,斷不可能會讓自己陷入困境中,他能出什麼事?”
小廝:“......”
“隻是少有這樣的鬼迷心竅,妄負君子盛名...哼,個個都拿他做標杆,全都將我與他比較,都說我不如他,可算是給我抓到把柄了!”二少爺還在絮絮叨叨地抱怨,話語裡滿是對這個過分優秀的大哥的酸氣。
在小廝苦瓜似的臉色中,二少爺還美滋滋道:“君子以誠立世,可不會像他這樣欺瞞,還說是去天恩寺祈福上香,分明是借著這幌子夜不歸宿,與人幽會。實在是敗壞斯文,有辱名聲,等他回來的時候我就找祖父告狀,讓他也嘗嘗跪祠堂的滋味。”
小廝越聽越是快慰,要是事情敗露,應該不會隻拿他一個仆人出氣,還有個二少爺頂著。
這不是他不上報,他報了,但是被二少爺攔下來了。
麵上還是欲言又止道:“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二少爺煩了,摘下腰間錦囊往他手裡扔一粒銀子:“少在這煩少爺我,我還得讀書!”
小廝被接了賞賜,躬身出門。
雲薑的大堂弟雲旭跟雲薑同歲,甚至隻是隔一天出生的弟弟。
一個時辰之差,就讓雲薑成了雲家的嫡長孫,雲旭隻是二房次孫,好像沒有是什麼太大的差彆,都是雲家的嫡孫子。
隻是在老人心中小兒子和大孫子都是不一樣的
存在,人哪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尤其是從莊子養完病回來後,上邊長輩的寵愛就全部分給了雲薑。
誰叫雲薑天生聰明,小小年紀就有神童之姿,可不是叫歎息家中子嗣愚鈍的祖父如獲至寶,恨不得帶到自己身邊養大,將所有東西傾囊相授。
嫡長孫和嫡次孫之間的地位總會有那麼一咪咪差距,雲薑越是長大,這差距就越大。
按雲旭的想法就是,哪裡是自己笨,明明品行端正,也沒有比不上大哥的感覺,可是周圍的人總愛說他差,說他不好。
母親又想爭這一口氣,日日壓榨他讀書,非要他比得過像是文曲星轉世的大哥。
搞得雲旭親近這個大哥不是,不親近這個大哥也不是,說不崇拜那是不可能的,說是同齡人,可學識淵博讓國子監裡的博士們都讚不絕口。
國子監裡的學生都羨慕死他有這樣一個大哥。
說起來大哥也從沒有怎麼樣過他,禍不及子女,上一代的恩怨去怪罪什麼都不知道的大哥好像也挺過分的。
雲薑今年十七歲,就已經是解元了,反觀自己還在這次秋闈中名落孫山,父母那邊的要求便是越發的高。
可是十七歲的秀才也不會差啊,身旁年過弱冠,年過而立的秀才都不會少。
就是總是被母親再要求,非要抓住大房那邊把柄什麼的,好像是挺惱的...要不還是不要告狀了吧?
雲旭盯著書頁半天,是一個字都沒看進去,長歎一口氣道:“好吧,終究還是做不了那個虛偽小人。”
安慰完自己,他站起身,本想讓人去通傳那小廝過來的,想著還是親自去更好。
人多嘴雜的總會泄密一二,提袍出門,就想叫那小廝領命去找人,循著仆人彙報的蹤跡找過去。
結果他就看見竹林後的小廝正從懷裡掏出什麼來,正要用手中的火折子去燒,上麵刺目發暗的紅讓雲旭眼皮一跳。
“這是什麼?!”
他大步上前,一手扯過小廝手中的血書,一眼掃過那簡單的語句。
“二,二少爺!”
小廝當場臉色發白,直接就跪了。
曾經照著雲薑字帖練字的雲旭一下子就認出了這是他大哥的筆鋒,可不就是他大哥留下的求救血書。
“這是什麼時候的!”雲旭上去就是一腳,又彎腰扯著他領子往外拖去。
要不是情況緊急,他隻想把這狗東西丟湖裡淹死,豈容他活命。
小廝被踹了一記窩心腳,差點就是有進無出,懨懨答道:“昨日下午。”
“昨日下午發生的事,你竟敢瞞到今日?”他咬牙切齒道:“好你個狗東西,竟敢欺上瞞下!要是我大哥有半分損失,必要拿你陪葬!”
他邊拖著這小廝的領子邊走,臉上怒容讓周邊仆從們嚇了一跳,不住互相對視。
心說還是第一次看見二少爺有那麼大的脾氣,這小廝究竟是做了什麼招惹到了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