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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給雲薑換熱茶的丫鬟抬眼看向衣衫整齊的人。
“少爺剛洗漱完怎麼又換上了衣服,這麼晚了是打算出門嗎?”
雲薑點頭,轉身出去:“對,等會記得給我留個門。”
“好的少爺。”
內院都落鎖了,雲薑想出去隻能翻牆,在牆頭上蹲著的老狸花貓都被那衣袂飄飄的身影嚇一跳,爪子一滑就掉下了圍牆。
好不容易站在了後門的路上,雲薑拍著手掌看向高高的院牆。
“不行,這也太麻煩了,得想個辦法出來分居。”
出門幽會都得翻牆,以前獨身無所謂,婚後還跟一大幫人住在一塊,為一點小事掰扯半天不說,還會限製出門,她也是不願意的。
就算是接受這種教育長大,她也是討厭這種繁文縟節的。
左右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好人,那不如小人到底,先下手為強,後下手挨打。
特地把自己捯飭得很好看的雲薑用石子敲響了陸沅的窗,終於引來了被軟禁在房中的人。
原以為能看見驚喜的笑容,卻看見一雙哭得紅腫的兔子眼,還眼眸帶淚,好不可憐。
第一眼就能明顯感覺到對方瘦了好多,臉上的血色都消減了很多,穿著寢衣披著外袍都覺得這人像朵飄搖的蒲公英。
陸沅說話的時候還帶著哭腔:“雲薑?你怎麼來了?你進的來?”
那紅腫的兔子眼顧不上看刻意賣弄美色的雲薑,緊張地左右張望,還不忘回頭看向自己房裡還有沒有人。
最後才想起來人都被自己趕走了,不願意讓她們在自己房裡留著,還總盯著自己一舉一動,寫點什麼東西都要盯著看。
實在叫人鬨心。
“進不來,進的來就會在白天出現了,我是翻牆來的。”雲薑托著她亂動的頭,用手給她擦淚:“怎麼哭了?不是說你生病正在養病嗎?哭成兔子眼了,眼睛疼不疼?”
陸沅委屈巴巴,本來隻哭一點點,現在就哭得更多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雲薑心一軟,展開雙臂,
() 隔著窗戶輕輕擁住她:“彆哭了,明天該眼睛疼了。”
“我哭的很醜嗎?”
陸沅乖乖給抱,問道。
雲薑的手一頓,把視線放在她臉上,蒼白因哭泣泛著淡淡的紅暈,桃花瓣一樣的粉色都從雙眼蔓延到臉上,由深到淺的渲染,分外惹人憐惜。
“說實話,哭得很漂亮,好看到如果我是劫匪會把你搶回去做壓寨夫人的那種。”
她自認十分客觀的評價,然後對方的臉就更紅了。
陸沅說:“其實我現在不想哭的,就是...眼淚根本止不住...”
淚失禁體質,就是煩人,影響她跟雲薑相處了。
“那我試著哄哄你?”
不等陸沅回話,就托著陸沅的下巴靠近,對方彎腰湊近的時候,她已經下意識閉上眼睛,就感受到微涼的唇瓣印在熱熱的眼皮上。
左邊,右邊,都親了一下,給溪流一樣的雙眼打上封印,雨過天晴了。
陸沅的手揪緊了她垂下的衣袖,覺得那冷香在這一刻是多叫人安心,告訴她這一切並不是重病之人做的一場美夢。
至於喜不喜歡這個問題,不必再去多說,從她用帶著淚水的雙目看著窗外的人時,早已經心知肚明。
“好乖,馬上就不哭了。”
陸沅眼淚是止住了,聲音還是有點哽咽:“你,你剛說你是翻牆進來的,不是說君子不能得翻牆..什麼入室,什麼不走大門會有辱斯文嗎?”
雲薑笑道:“我未過門的娘子都要跑了,還去管什麼大門不大門,斯文不斯文,我祖父說要臉皮的人討不著媳婦。”
沒告訴她的是,如果陸夫人實在強硬,她或許會使用國公府的權利。
陸福滿的命是她保下來的,叫女兒以身相許,很合理。未來權臣雲薑如實想道。
“......”沉默的陸沅忽然恍然大悟,睜著水汪汪的眼睛,一吸鼻子:“那我以後也和你一樣不要臉。”
雲薑:“......”
她哭了那麼久,還生病了,還是原諒她吧。
雲薑哭笑不得地摸摸她的臉,拇指擦過她濕潤的眼尾,眉眼瞬間柔和下來了。
“決定了,我要同你一起。”陸沅說:“我娘說要給我指什麼進士,可是不管是進士還是哪裡的首富,一想到跟我拜堂成親,跟我同床共枕的人不是你,就心痛如絞。”
她就是在自己床上想到這些,自顧自地腦補完自己苦澀晦暗的一生,好像明天就會被人塞進花轎裡嫁給另一個人,才會越想越難受。
生病的人總是脆弱敏感,雲薑一直沒能出現,也沒能遞一句話進來,她當真以為緣分就這麼斷了。
道理是懂得對方被自己娘攔著,可就是忍不住的難受。
雲薑撫摸她的頭發,雙目包含著愛意,她說:“你這樣相信我,要我也欺騙你,該如何是好?”
陸沅道:“願賭服輸,那我便認了。”
但她相信,跟這個人在一起,痛不
欲生這四個字才會離自己越來越遠。
“那你放心了,我滿臉都寫著可靠,不會讓你吃虧的。”
雲薑說。
才不是,明明整張臉都寫著好看。
陸沅目光定在她臉上,不自覺的帶上笑意,不再落淚的雙眼讓她得以看清今天的雲薑。
雙頭托著臉靠近,還用拇指擦了擦顏色略淡,形狀柔和的眉毛,陸沅驚訝道:“你今天出門沒易容嗎?”
“沒有。”雲薑說:“好幾天沒看見你,心中思念得緊,左右睡不著,就直接穿衣出來了。”
李環站在廊下陰影處,像個愛情衛兵一樣。
她出來換水都被雲薑逮到,用商量的語氣把她杵這請求幫幫忙,讓她吸引火力。
這宅中護院愣是一個都沒發現不速之客,書裡也沒提到過雲薑還會武啊。
看著這場景,她心中嘖一聲,想道:隔著窗台相會,什麼羅密歐與朱麗葉。
謔,朱麗葉嘴羅密歐了!
李環努力瞪大沒被現代電子設備荼毒的雙眼,恨不得變成激光眼,讓視線穿透這朦朧的黑暗。
哦,沒嘴,隻是靠的比較近而已。
還以為會跟電影裡的小情侶一樣,嘴得難舍難分...古代人含蓄,應該做不出嘴人的事情......?
還是遺憾的發現事情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禁忌且浪漫。
如果她知道自己所看見的書中男主不是男主而是女主的時候,就會覺得這個故事還是很禁忌的,天靈蓋都要刺激飛了。
旁邊突然有一聲問:“這麼晚了,你站在這裡乾什麼。”
李環早已經被雲薑那莫名淡定的氣質傳染,心不驚肉不跳的。
此刻她也淡定道:“沒什麼,小姐喝完藥睡下了,夫人命我好好守著門而已。”
“原來如此,那你好好守著門,彆讓小姐跑了。”那人點點頭,才轉身離開。
李環:“......”
有時候,她也很想知道陸夫人的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陸沅又不是話本子裡的小姐,怎麼可能會跑?
我不是李環,我隻是打掩護小能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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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兩人還說著話。
“我知道那封信不是你寫的。”
雲薑沒有隱瞞,將國公府上發生的事情如實說出,這種事情不會發生第二次。
其實根本沒人會反應這樁婚事,她早早做好準備,甚至在盛國公麵前都過了明路。
要是盛國公不願意,她大不了中了狀元後想辦法在皇帝麵前立功,總能讓自己站穩跟腳,不讓身邊的人受委屈。
雲薑說:“我本來打算年前就讓祖父上門提親,現在陸夫人應該會堅決不同意,免得你在中間為難,也免得傷了你們母女情分。”
說到提親一事,陸沅呼吸微窒,心跳快了幾拍。
“那隻好把事情延後,等著我帶著狀元功名上門提親吧。”雲薑解下:“這是我的信物,言出必
踐。”
跟著主人翻了好多堵牆的玉佩再次被解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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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甸甸的
“陸夫人不能關你太久,我會讓你出去的。”雲薑抬眸注視她:“這世界缺了誰都不能缺了你,你才是根本。”
第二句話語氣有點低,有著讓人不敢深究的神秘。
“你能讓我出去?”陸沅問道。
她娘看著柔弱,其實還是蠻固執的一個人,認定的事情基本不會願意回頭。
雲薑說:“你放心,我會有合適的方法讓你出去,不會讓陸夫人傷心的,屆時我會向陸夫人賠罪,說服她。”
陸沅心頭發軟,還是點點頭,答應下來了。
覺得對方承擔了太多,自己好像也幫不上忙一樣。
目送對方離開,空蕩蕩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很離經叛道,仍甘願如此。
還以為雲薑打算用什麼辦法,結果第二天,城中產業裡那些個掌櫃賬房全都上門,每一個都要找陸沅,口口聲聲地喊著必須要少東家做主。
可是陸夫人根本不通商道,對掌櫃們提出的問題一竅不通,彆說一竅,聽都聽不懂。
陸福滿臨走前將所有權柄都交給了陸沅,自己家女兒可比下麵什麼把兄弟可信任得多。
況且他一走就是大半年,要是奴大欺主,淨乾那些虧空,中飽私囊的事情,豈不是多年辛苦為他人做嫁衣?
所謂的禁足根本不成立,城中產業,還有在江南原籍的產業,真都缺不了少東家在處理這些事宜。
於是,病剛好,陸沅就給放出門了。
真·養病,假·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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