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淚失禁的哭包,分明是能支撐起這個陸宅的頂梁柱。
“彆怕,沒事的。”
雲薑說。
陸沅是個堅強的人,越是困境越是能咬著牙走下去,卻在這一句溫情不已的“彆怕”中丟盔棄甲。
眼淚是唰的落了下來,手心攥緊了雲薑遞來的手帕。
“茶先不用,”雲薑把熱茶放在一邊,直說:“還請夫人勿怪晚輩擅自登門,我來這一趟是為陸伯父平安而來。”
周圍氣息一靜。
“說來也巧,我祖父有個不成器的侄孫瞞著家人闖蕩江湖去,正巧入的是陸伯父的商隊,他人也機靈,被綁後留下記號傳出消息,祖父聽聞,早已寫信給該府長官要求救出人質,今上也對此事頗為關注,還請夫人安心。”
侄孫是真,皇帝關注也是真,往祖父那邊遞個消息比自己親力親為想著如何解救更快。
皇帝當然關注了,那地圖就在陸福滿身上,當即下聖旨剿滅那為禍鄉裡的山匪,縱容山匪橫行的官員都被下馬了一批。
陸沅猛地扭頭看向雲薑,被她隔著袖子拍拍手腕,表示安
慰。
“沒事了,他很安全,明天就能把報平安的信寄到陸宅。”雲薑手上捏著陸沅手腕,眼睛是看向陸夫人方向。
陸沅感受到對方手心的溫度,尋求勇氣一般,默默地將另一隻手搭上她的手背。
說起這事,雲薑也覺得稀奇,尋思著陸福滿怕不是命中注定有這一劫,早晚都得被綁一遭。
不過更多的原因應該是大雪封路,陸福滿想要回來隻能抄近路,沒想到就抄到山匪家腳下,被當成大肥羊盯上了。
幸好這一次是有驚無險,沒枉費她一番布置,好歹是將人給保下來了。
眼淚汪汪的陸夫人一怔:“此話當真?”
陸夫人已經喜極而泣,不住捏著帕子擦眼淚,根本沒看見牽著手的小動作。
李環比在場所有人都激動:“老爺當真安全無虞?”
雲薑點頭:“當真,當真安全無虞。”
“那真是太好了......”李環看向雲薑的目光有些複雜,又有些誤會解除後的羞愧。
之前一直告誡自己不要輕信書裡描寫一麵之詞,結果還是把人想得那麼壞,實在不應該。
這什麼破書啊!非讓自己這樣誤會,要是自己死腦筋去深信不疑,配合夫人裡應外合,那豈不是攪壞了一樁好事,反而搞得一地雞毛?
作為陸沅的貼身丫鬟,這種事情不一定辦不到,很多時候誤會就是這樣產生的。
莫名的,李環背後一寒,感受到了某種外來力量的惡意。
*
把大悲大喜後又激動道謝的陸夫人送回房中休息,讓幾天沒睡好覺的女人好好休息。
堂中就剩下幾人,陸沅還坐在原地醒神。
事情發生的太著急,也結束的太快,她還沒能調節好情緒,坐在位置上有點木,沉浸在驚喜的餘韻中。
雲薑笑容和煦:“這外邊大雪不止,不知能不能跟陸小姐討一杯茶暖身?”
這話說得,直接把放在手邊的熱茶視於無物。
有幾個陸宅中的仆從不認識雲薑,隻好奇地往這個通身清貴的公子身上看。
但看這雪確實是挺大的,雲薑辛苦親自跑一趟,大氅上的水跡剛乾,總不能讓人又冒著雪回去。
陸沅點點頭:“好。”
她白著臉站起身,卻是雙腿一軟,差點當場倒下。
“小姐!”
還是雲薑反應快,直接將人攔腰抱住,伏在自己身上,雙目微閉,身體軟的像是沒什麼力氣。
雲薑上手去探陸沅白淨額頭,果然是觸手一片滾燙。
剛剛就察覺到陸沅手心發涼,以為是堂中所設炭盆不足的緣故導致的,沒想到人就是病了,估計是強撐到現在才發作。
二話不說就把人抱起來,她也不重,輕輕巧巧地躺在人懷中,頭歪在她肩膀上,聞著熟悉的冷香就這樣睡過去了。
有幾個丫鬟哪裡見過這樣的場景,連忙想要過來搶過陸沅:“這男女授受不
親,讓我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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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被心焦的雲薑一眼橫過去:“著什麼急,該著急的是這個嗎?”
要不是陸夫人不同意,那定親的大雁都送來了。
幾個人被她說得一愣,還是李環罵道:“還不快去請大夫來?”
有幾人去請大夫,也有幾人跟著雲薑身後走,越走越是覺得奇怪,怎麼這大少爺看起來那麼熟悉這條路一樣。
大夫很快就到了,稍一把脈就道出緣由。
“陸小姐是憂思過度,加上茶飯不思又乍然鬆懈導致的,待我開一副藥,喝下後好好休養幾天,就好了。”
李環把大夫帶出去了,隻剩雲薑坐在床邊,垂眸看著熟睡的人。
“上次病好才多久,又把自己給累病了。”
說話的時候已經開始盤算自己庫房中有什麼適合她補身的東西,風寒不是小病,嚴重起來能要了人一條命。
雲薑不免有些懊惱自己的不細心,這幾天也是忙於此事,並不能及時上門,隻書信囑托是沒法說服陸沅乖乖保持作息的。
陸沅睡容不算安然,眉頭微皺,偶爾呼吸急促一二,可見是睡得不好,正在做什麼噩夢一樣。
纖白的手指忽然伸出被子外,在枕邊胡亂摸索著什麼,摸到一截袖子後就放棄繼續尋找,轉為不安地揪著雲薑的袖子。
雲薑看了一會,將揪著自己袖子的手抽出,搭在自己的手心裡握著。
另一手跟哄小孩似的拍拍被麵,動作很輕。
果然,那微皺的眉毛舒展開了,可算是睡沉了。
陸沅是在一股苦澀藥味中醒來的,纖長的眼睫毛一顫,尚未睜眼就聽見身旁傳來一句:“沅沅醒了,把吃食和藥都拿來吧。”
“好,這就去。”
朦朧的目光對上另一雙漆黑的眼,正關心地看著她:“發熱已經退了,感覺好點沒?”
陸沅鼻子忽然一酸,點點頭,晾在頭上的布巾就被另一隻手拿走。
“好了好了,起來吃點東西,就喝藥吧。”
眼前開始模糊的時候,就被輕輕擦走,她發現自己的手一直都是握著另一隻手,拉的一直都很緊。
甚至退燒的汗水都蹭到她手心裡,但一直都沒被放開。
虛弱的身體被抱了起來,身後塞了一個靠枕,陸沅不願意靠著那個,沒有長骨頭一樣直接歪在雲薑身上。
把吃的遞過去,不吃。
舀一勺喂在嘴邊,也不吃。
小巧的臉歪在一旁,抿著嘴巴,表示自己的拒絕。
“得吃東西,吃了東西才能吃藥。”雲薑哄道。
陸沅眼巴巴地看著她:“我想你抱著我。”
生病的人脆弱,愛撒嬌,陸沅更不是例外。
現在人長發披散,鼻尖紅紅,眼角還掛著晶瑩淚水,嘴巴抿著撅起來,沒有人會不憐惜這樣的人。
雲薑沒能抵抗住,隻好脫了鞋
() ,把腿放在床上。
突然開始慶幸陸夫人也睡著了,不然她會被陸夫人當登徒子打出去。
陸沅立馬高高興興地縮她懷裡,雙手抱著她的腰,滿意地用被子把雲薑的腿用被子蓋住。
“看我好吧,不讓你著涼...咳咳...”
睡了一覺不代表就痊愈了,還得吃藥。
要求達成,這一下就給什麼吃什麼,到了吃藥的時候還是有點抗拒。
陸沅自討苦吃道:“你喂我喝。”
雲薑看了看手上黑漆漆的藥汁,又看了看:“用勺子喝藥會很苦的。”
陸沅聲音哼哼唧唧:“我想要你喂我...”
事實正如雲薑所說那樣,喝了幾勺後鬨著不肯喝了,不是說苦,就是說燙嘴。
被哄了幾句後就又喝了幾勺,這回找到了新理由了,說雲薑不疼她,生病了都要欺負她,說著說著就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
可見她並不是真的不願意喝,而是要哄。
雲薑低眼看向還剩半碗的藥,撇了勺子,抬起碗喝了一口,就親上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以口渡藥,瞬間安靜了。
雲薑說:“確實有點苦,陪你一塊喝?”
不等陸沅說話,又喝一口藥汁,再次渡過去,喉嚨微動,咽下了。
在最後一口的時候不甘隻是如此的人抬起手,扶著陸沅的後頸輕輕捏捏,示意她將唇分地更開,舌尖撬開微啟的唇,交換了一個苦澀又甜蜜的吻,不大的空間中升起濡濕的曖昧。
藥喂完了,人也徹底安靜了,在被子堆裡安靜冒煙。
雲薑安靜坐在床邊,還是來時那樣,一絲不苟,端莊雅正。
因為背對著來人,沒人能發現她微翹的唇角被咬破小口子,留下一個張牙舞爪的印記。
“收拾出去吧,我再坐會。”
李環拿著空碗往外走,覺得雲薑是真的牛,平時捏著鼻子喝藥的陸沅,寧願被苦到掉舌頭都要雲薑給她喂。
“什麼愛情魔力,寡王不懂。”
並沒有看見新型喂藥方式的李環感歎道,並以不讓人打擾小姐養病為由,拒絕其他丫鬟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