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跨馬遊街當日,全城的人都來湊這個熱鬨,當是時萬人空巷。
有閨秀少女來看看那狀元郎究竟是何等樣貌,也有的是帶著孩童來沾沾這文曲星轉世的氣息,好叫自己的孩子也榜上有名,光耀門楣。
鼓樂儀仗簇擁著打頭的紅袍狀元,高頭大馬領著列隊們自皇宮出發,一路敲敲打打,少年紅衣好不恣意,將繞城大街一圈,在住處前停止,整個流程才算罷。
陸沅仗著自家產業遍地,不用跟其他閨秀貴女搶那近街的包廂,直接挑在寶黛樓二樓,坐著邊喝茶邊等。
說矜持也不是多矜持,每隔一會都要問問:“到了嗎?”
“還沒,再等等。”
李環趴在窗邊觀望,耐心回答她沒什麼營養的問題,她覺得自己就好像是儘心儘力幫人談戀愛的大怨種閨蜜。
隱隱約約的聲音越發的大,陸沅雙眼一亮,身體已經非常不矜持地向窗邊歪去。
終於是聽到了那一句:“到了到了!”
“看看這邊!”
“真的好生俊俏,先前我還以為他真的是我哥說的那種死讀書的書生。”
“你哥哥不會是誆你的吧?”
“這樣的姿容出身,還有才學,誰能站他麵前不覺得半分嫉妒啊?”
“早知道我祖父跟國公府相熟,我也多上門說不準我也是狀元夫人了。”
矜持的還會喊“雲公子”,不矜持的已經開始高喊“雲郎”。
那聲音一出,周圍一靜,第一個發聲的女子根本不怕這些,又喊了一聲:“雲郎,娶我!!!”
這一句話不可謂音量不大,引起不少模仿的聲音,笑鬨聲喧天。
都被陸沅聽的一清二楚,萬分不高興地哼一聲,也跟著模仿那句:“雲郎,娶我。”
“......”
阿裡嘎多美羊羊桑式語氣讓李環沉默了,好像是連炫了一整壇酸菜一樣,渾身都散發著酸味。
紅衣窈窕身影靠近窗邊,身上清冷至極的熏香都多了幾分繾綣意味,同樣的香味在不同人身上會產生不一樣的效果。
好比用在雲薑身上就是深深竹林中的謫仙,縹緲清冷,用在陸沅身上就是明豔花朵散發的冷香,疏離感驟減,反而誘人。
陸沅朝下望去,心知自己鐘情之人非兒郎,而是絕色嬌娥,還是心中微酸。
“是我的就是我的,你們喊八百遍都沒用。”
自信兔子挺起胸膛,身上特地穿來應景的紅裙子烈得像夏日裡的太陽,驕傲又張揚。
李環扭頭看看陸沅身上的紅裙子,又看看裙邊的淩霄花紋樣,誠懇道:“你們像在穿情侶裝。”
陸沅來興趣了:“情侶裝是何意?”
李環簡單地解釋了一下這個詞的意思。
陸沅一合掌,雙眼明亮道:“我喜歡這個說法。”
這時候,儀仗隊已經到了近前,即將要路過寶黛樓附近,那被
簇擁著的紅袍狀元隻是溫和笑著,從不回應任何聲音。
看著那如雨點砸下的香囊香帕,落在地上被馬蹄跨過也不覺得可惜。
陸沅也想湊這個熱鬨,就是不知道會不會被接住,隻是人那麼多,聽不清接不住也是正常的。
她不會不高興的,非常的通情達理。
於是,這一段熱鬨的街道響起非常大的聲音:“雲薑,娶我!!!”
這一下子就蓋過不少人的聲音理所當然的吸引了包括雲薑在內的人,不少雙眼睛望向聲源處。
被視線彙聚的中心臉上薄紅,雙眼明亮,非常興奮的樣子。
“接著!!!”
陸沅丟下嘴邊的擴音器,拋出捏在手裡的香囊。
雲薑仰頭道:“好。”
李環瞪大眼睛,狀元也不了看了,隻看腳邊張揚肆意的大喇叭。
她真的很想知道這個東西究竟是什麼時候被放在這裡的。
墜著同色係流蘇的香囊在空中滑過弧度,被高舉的手穩穩接中,握在掌中,垂下的流蘇纏著皓白手腕。
“竟然真的接住了!”
不為所動的狀元突然去接某人的香囊,直接引起不小的嘩然,知情的,不知情的都向那窗邊望去。
陸沅翹起下巴,十分得意,渾身都寫著:我的,勿擾。
雲薑低眉看了一眼上麵很像雞的鴛鴦,強大的濾鏡讓她覺得怎麼那麼好看,就算是繡歪了的豆豆眼也覺得可愛。
不光覺得好看,還放在鼻尖嗅聞,離得近的人還能看見她輕輕吻了一下香囊。
和煦的春陽柔和了雲薑的眉眼,低眉俯首時那溫和疏離之感消退殆儘,隻餘下萬般柔情。
於是,全城的人都能看見狀元身上掛了一個繡工很奇妙,但是很寶貝的香囊。
雲昊也定了一個包廂,仗著過分的身高優勢,左手雲旭,右手雲長光,身邊還擠了一個雲亦巧。
看完全程的他們:“......”
雲昊不拘小節,直言道:“咱大嫂是個妙人。”
雲旭:“能鎮住我大哥的,也是這種人了。”
雲長光:“我還一直以為大哥的妻子應該是書香婉約的大家閨秀,與他有相同的誌趣,能在一起吟詩作對,泛舟烹茶。”
雲亦巧:“感覺大哥也不是喜歡相敬如賓的感覺,就喜歡撒嬌精。”
看著嗚嗚泱泱,從眼底下路過的儀仗隊,最前麵的雲薑笑容真實不少。
他們此刻都有同一個說法——好像也想不到比陸沅更相配的人了。
香囊的受害者不僅僅是路邊圍觀的人,還有國公府的小輩們。
結束了跨馬遊街,雲薑直接穿著那身狀元袍服回府,難得看見自家大少爺穿那麼明烈的顏色,把不少丫鬟都看紅了臉。
“我未過門的娘子給我繡的香囊,給你們看一眼。”紅彤彤的東西在眾人麵前一晃而過,沒能看清就倏忽消失不見。
望過去的時候,隻看見一
個瀟灑恣意的背影,當真是應了那句春風得意馬蹄疾。
“......”
雲亦巧皺皺鼻子:“大哥好幼稚。”
*
四月十二日,吉,宜下聘。
準備好的提親禮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係著紅綢的聘禮一抬又一抬,出了國公府,直往陸宅而去。
當真是十裡紅妝,十分盛大,引人豔羨不已。
養了許久的大雁終於有了送出去的機會,那還是雲薑自獵回來的,在國公府上養了許久,正是膘肥體壯的時候。
由盛國公攜長子親自登門提親,嚴肅的麵孔柔和不少,掛上了笑容,雲爹也不知道是想通了還是沒想通,至少在提親的時候也是笑著的。
中間有冰人安排步驟。
互相見禮,交換庚帖,擇日納征。
合八字總會看出些什麼來,雲薑倒是不懼這件事,直接找上了天恩寺的方丈。
當初是他看在十萬兩香火錢的份上改景為薑,如今給她合出個好八字不是難事。
那方丈年歲已高,本不想再多管俗世,看了看孫蘇若身邊的雲薑,便想起了當年那神奇的八字。
“大師,是有什麼問題嗎?”孫如若問道。
老方丈搖搖頭,把視線從雲薑臉上收回來,想不通一個人的命格怎麼能產生那麼大的變化。
從隱隱的薄情惡人,英年早逝,死於非命的命運變成了官運亨通,福壽綿長,一生順遂。
又看向屬於雲薑的八字,眉毛終於舒展開了。
“無事,待老衲仔細測算。”須發全白的老方丈說道。
命貴是真命貴,金光閃閃亮瞎人眼的貴,就是不像是此界人才能有的八字,算神仙的命輕則折壽,折損道行,重則殞命。
老方丈沒敢深究,便應了雲夫人的要求,放出了那席話。
十八年過去,那人又來了,還是親自來的。
看看紙張上端正字跡,紅紙黑字都煥發出金光來,老方丈緩緩閉目。
好家夥,又多了個金光閃閃,亮瞎人眼不能隨便算的八字。
“......”
老方丈麻了,得出的結果則是——“大吉,天作之合。”
倒也沒撒謊,確實是天作之合,生生世世伴侶。
雲薑不知道這老方丈想的是什麼,聽到這句判語,輕笑出聲。
又捐了十萬兩功德錢,想為這樁婚事積福。
這個結果當然皆大歡喜,連吉日也一並測算好,定在了九月。
現在不過四月,定在九月未免有些著急,隻是之後的吉日都不如九月的那個好。
成親也是人生大事,國公府家大業大,陸宅手腕靈活,準備起來也不會覺得匆忙,一切都有條不紊。
期間還舉行了定親禮,剛好結束的時候,雲薑也結束了朝廷批給她的為期兩個月的假期。
這假期本來是準備給進士們衣錦還鄉,祭告祖先的。
沒想到雲薑能者多勞,兩個月內直接完成提親訂婚等兩大步驟,等九月的時候就成親。
這時間緊迫的,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她有多著急成婚,也不拘她繼續行走產業間,說她用情至深者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