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烏蠻新王激動謝恩,沒人能清楚為什麼他那麼興奮,或許是因為沒見過世麵,也或許是真的軟骨頭。
但是阿蘇娜很清楚,他以為自己得到了大景陛下的庇護,由大景親封的王不能隨便殺掉,會被問責。
將那卷軸當成保命符牢牢握在手中,好一會他才把東西交給身後侍從保管,神態頗戀戀不舍。
“拿好了,不能有任何損壞。”烏蠻新王說。
侍從總是悶不吭聲的,難得給了他一個回應:“是。”
今天隻是覲見和宴席,接下來便開始宴會。
觥籌交錯,言笑晏晏,好似賓客儘歡。
() 但是有句話是真的,
場麵越大,
越是吃不飽。
等菜呈上來的時候大多已經涼了,好看是好看,油膩也是真油膩,幾乎沒幾個人動筷子的。
所以主要的還是喝酒和聯絡感情,這種輕鬆的氛圍裡總是能做成不少事情。
雲薑也不例外,應付了一堆說漂亮話討她開心的朝臣和使臣後,終於把屁股挨上了座位。
身旁的陸沅還是端莊地坐著,幾乎沒有動過筷子。
不過她也不餓,來之前已經填飽了肚子,現在隻是陪著坐而已。
都放在膝蓋上的手被牽住,往旁邊拉了拉。
陸沅側過臉,用眼神示意:怎麼了?
下麵的人都在互相交談,沒多少人注意到高坐上的人。
雲薑神情一軟,輕聲道:“你餓不餓,我好餓啊。”
借著袖子的遮擋,陸沅伸手摸了摸她肚子,好像是真的有點扁。
陸沅同樣輕聲道:“你來之前沒吃嗎?”
雲薑搖頭:“沒,那會正忙著呢。一眨眼功夫就耽擱了事情,帶著空肚子來了。”
陸沅便心疼地摸摸她臉,想著下次記得安排點吃食在桌上,熱乎乎的那種。
桌案上的糕點都是不好消化的,這空肚子吃硬邦邦的東西容易疼。
陸六妹頭一回來景都,見到什麼都覺得稀奇。
她擠在陸令儀身邊坐著,她問:“三姐和陛下...一直都這樣嗎?”
陸令儀麵色突然滄桑,吐出一句幽幽的:“是啊。”
這神情太過怨念,叫陸六妹莫名不敢再問下去了。
兩人獨自溫情,文武百官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倒是幾個國主看得稀奇。
前幾年來的時候看著感情還沒那麼好啊,是今年發生了什麼事嗎?
好不容易等到大景女帝出孝期了,都搓手手準備獻上美人,那今年的美人送還是不送啊?
大景陛下的脾氣,拍馬屁可以,但是拍中馬腿就會很難過。
沒等他們糾結出所以然來,烏蠻國的阿蘇娜公主率先起身,說要送一樣禮物給景皇。
雲薑也好奇他們還想乾什麼,便點頭:“呈上來。”
“阿蘇娜獻醜了。”隻見阿蘇娜公主抬手拍掌,朗聲道:“將呈給景皇的禮物拿來。”
大殿門口就推來大鐵籠,用黑布罩著外麵,看不清裡麵究竟是什麼。
從裡麵發出的低低吼聲以及猛獸不安的躁動,利爪劃拉著籠子像是要隨時破籠而出。
看這籠子的體積,想也知道該是個龐然大物。
這倒是勾起了不少朝臣的好奇心,紛紛引頸去看。
籠子停住了,躁動仍未止。
阿蘇娜公主上前,邊走邊說道:“久聞景皇驍勇,是您父皇最勇敢的女兒,回回打獵都是滿載而歸,彎弓射大雕。於是阿蘇娜鬥膽,覺得景皇或許會喜歡一隻替您尋回獵物的獵犬,便給您捉來一隻。”
麥色的手指拉住黑
布,扯下,露出籠子裡躁動的灰黑皮毛的大狼。
乍見光明,那狼幽幽綠瞳緊縮,喉嚨裡發出警惕的低吼聲。
眾人不自覺往後一仰,才看清籠子裡的究竟是何物。
這哪裡是獵犬,分明是一隻體型龐大的狼!
這狼還朝著籠子外的人齜牙,涎水滴答,一看就是桀驁難馴的脾性。
阿蘇娜還笑,站在大鐵籠邊說:“不知景皇可還喜歡?”
獻上猛獸也不是沒有的事情,都是喂了藥,馴服好才敢呈現禦前。
就這樣桀驁不馴的野獸送給陛下,明目張膽問喜不喜歡的還是頭一個,不少朝臣已經皺起了眉。
雲薑目光一貫看不清情緒,被問到喜不喜歡時,她站起身。
緩緩走下台階,就要靠近大鐵籠。
陸帥霍然起身,也跟了過去。
陸一郎到底年輕,沒忍住喊了句:“這等粗野無禮的蠻物怎能呈現到陛下麵前,微臣願代陛下馴服此犬,為陛下驅使。”
就算狼跟狗是同宗,也不能相等的態度去對待。
阿蘇娜卻說:“這獵犬認主,若是陸少將軍馴服了,它就會人少將軍做主人,不認景皇了。”
陸一郎氣惱:“微臣並無將其收為寵的意思,隻是想為陛下給此犬去了野性罷了。”
阿蘇娜還是搖頭:“那也不成,它沒了野性,跟認主又有何異?”
籠子很大,裡麵的狼也很大,周圍光影都被它擋住了似的,在雲薑身上落下一層陰影。
不少人都跟著起身了,緊隨雲薑身後。
周邊的禦林軍握緊了手中的刀,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見到那麼多人靠近,那大狼越發焦躁,不再窩著,站起了身。
充滿血性的幽幽狼瞳注視著眼前的人,其中的寒意叫人不寒而栗。
雲薑問:“它是餓了?”
“在來之前阿蘇娜已經喂飽了獵犬,不過它還能吃得下。”阿蘇娜問:“陛下是想喂它嗎?”
雲薑看著砰砰撞籠子的大狼,點頭:“可。”
這聲音實在駭人,總疑心它下一刻就會衝出牢籠,叫人心驚膽戰。
阿蘇娜立馬回頭說道:“拿肉來!”
“陛下不可。”
“此物野性難訓,陛下萬金之軀,怎能去喂它?”
“微臣願為陛下代勞。”
“陛下...”
雲薑一抬手,壓住了所有聲音,她淡淡道:“不過是一頭獵犬,無妨。”
眾人欲言又止,陸沅絞緊了袖子,並沒有跟著出聲勸住陛下。
“公主厚禮相贈,朕是該好好看看。”
聞見了生肉的味道,那大狼躁動更甚,大爪子扒拉著大鐵籠,發出哢哢的響聲。
狼應該給一隻活兔子叫它吃才是,可是生生撕咬的場景實在失禮,隻拿了生肉過來。
雲薑抬手拿起木夾,夾起一大塊肉,迎著阿蘇娜閃爍的目光遞到籠子前。
那大狼又想撞籠子,實在不乖。
雲薑低喝一句:“真是頑劣,坐下!”
總是對外界話語沒反應的大狼喉嚨裡發出沉沉吼聲,幽綠狼瞳對上那黑沉雙眸半晌。
這安靜的時間說長不長,反正把不少人的冷汗都等出來了。
就聽那大狼輕嗚一聲,竟還真的坐下,尾巴動了動。
以一副臣服的姿態坐在籠中,甚至將頭低下了。
阿蘇娜神情微變,放鬆的身體站直了。
那肉才伸進籠子裡,喂給了大狼。
雲薑放下木夾,用濕帕子淨手,對阿蘇娜笑道:“確實是一條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