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半,外麵已經晨光大亮。
今天是個好天氣,陽關溫暖而不燥熱,園中綠林環繞。
窗外簷下的鸚鵡正對著喂食的張姨熱情討好。
“再放點,再放點。”
“不夠,不夠,要餓死了。”
“就這麼點,糊弄誰呢?”
張姨嗔怪道:“還說不夠?你都要胖到飛不起來了。”
“我能飛,你才胖。”
“那就彆吃了,小沒良心的。”張姨收起熟肉,哼一聲就離開了。
鸚鵡像極了道歉也不走心的渣男,撲棱著翅膀,在鳥架上上躥下跳。
“我錯了,我會改的,把肉放下。”
“你知道的,我從小就離開了媽媽……”
“小白菜啊,地裡黃啊~兩三歲啊,沒有娘啊~”
“我好可憐啊——”
在這荒腔走板的歌聲中,有蘭園開始了漫長歲月的又一天。
一樓主臥裡,床上的人影翻了個身,忽然猛的睜眼。
做怪夢了,竟然夢見雲薑打完一架後跟自己說要把頭發染成黑色。
還跟自己說要學好,要考上和她一樣的大學。
哦對了,還說自己其實是女同,一直那麼叛逆是因為擔心被以為是神經病。
好可憐一小孩,夢裡的陸沅就像抬起手給人摸摸頭。
然後陸沅就醒了,還要麵對生活。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雲薑能學好這件事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竟然做夢了。
洗漱完,披上衣服,陸沅準備出來吃早餐。
下到樓下,就看見規規矩矩坐在晨光裡的人。
清瘦背影正背對著出口,散落的紅卷發被綁成高馬尾,發尾垂下,搭在肩胛骨處。
渾身都被蒙在晨陽中,青春朝氣撲麵而來。
陽光下的頭發顏色是濃鬱的紅,像是酒窖裡珍藏的酒液,在歲月中沉澱,散發著濃鬱醇香。
兩種互相矛盾的氣質竟能同時在一個人身上看見,還融合得相得益彰。
透過手部動作不難發現,雲薑手上正抓著一支筆,在紙張上寫著什麼東西。
陸沅:“…嗯?”
做美夢應該沒有帶上幻覺效果的吧?
寫得正認真的人沒有聽見後麵的聲音,還在對著紙張奮戰,時而拿起手機敲敲打打,很快又放下。
這不像是寫煩了在摸魚,更像是在搜索什麼東西。
這溫柔靜好的畫麵也是列入陸沅曾經想都不敢想的,現在好了,全都有了。
吃飽了的鸚鵡飛到雲薑桌上,背上羽毛油光水滑:“hi~”
炫耀完了好看的羽毛後,發現雲薑低著頭沒理它,它就賤勁發作。
歪著腦袋好奇地看了半天,十分嘴欠地發表意見:“寫的都什麼玩意兒!”
要是鸚鵡不張嘴發聲,那就是一幅很
好的萌寵與主人相處的溫馨畫麵。
鸚鵡一張嘴,
就是街上混子跟巡警撩架——欠揍。
雲薑抬頭,
隻靜靜地看著啪嗒亂跳的鸚鵡。
漆黑的眼裡是警告。
鸚鵡繼續嘴欠:“說你兩句不高興了還。”
說來也妙,一大家子吳儂軟語南方人裡一個叛徒——一隻京味口音的鸚鵡。
據說是陸沅弟弟陸言在京市大學畢業的時候給帶回來的,之後他就開始接手家業,沒空管著混賬鸚鵡。
幾番周折,愣是給提到姐姐家養。
也不知道陸言當初是怎麼想的,給自個姐姐帶了個三句話氣死人的鸚鵡。
不過好在這鸚鵡不會去討陸沅的嫌,相反它在陸沅麵前是一隻會說早上中午晚上好的正經鳥。
倒不是它明白真正的衣食父母到底是誰,對陸沅多了屁點大的尊敬之心。
純粹是陸沅懶得理它,對它的一切欠揍行為表示平等的無視。
對於一個話癆且欠兒登的鳥來說,人不理它比殺了它還難受。
剛到有蘭園的時候讓鳥狠狠emo了很久,張姨哄了好一段時間才變回這個死德行。
久而久之,陸沅已經習慣家裡有兩個叛逆崽了。
隻是種類和形狀不一樣,大差不差,養什麼不是養。
雲薑盯著那綠豆眼說:“不都說鸚鵡都會模仿主人的聲線嗎?你說話聲怎麼是個男聲?”
抬手,戳戳翅膀:“你背著大家偷偷變異?叫什麼名字?”
原主在這呆兩年,也沒鳥過鸚鵡幾回。
至於名字就更加不知道了,她連陸沅的繡房門朝那邊開都不清楚。
鸚鵡往外倒騰幾步,不屑:“傻呀你,我陸言啊。”
雲薑:“……”
破案了,語音包提供者是陸言。
這混賬鸚鵡根本不是因為陸沅不搭理它才這樣規矩的,它懂禮貌,能讓它禮貌的人選也很有限。
它跟陸言一個脾氣,欠天欠地,但不在親姐麵前犯賤而已。
天天用這種聲音唱《小白菜》,陸言真的不會擔心親姐見到自己的時候笑出聲嗎?
但又一想陸沅那泰山崩於前都麵不改色的脾氣,可能笑出聲會讓陸言十分感動,以為自己送鸚鵡是真的有用了。
雲薑:“陸言是你前任主人的名字,我說你叫什麼。”
鸚鵡不為所動:“我就叫陸言,京市大學優秀畢業生,我的目標是三年總經理,五年董事長,拳打無賴股東,腳踢競爭對手,掌握全球經濟命脈,走上人生巔峰!”
雲薑客觀評價:“看來陸先生對自己的未來很有規劃。”
鸚鵡十分得意:“你不懂,沒有目標的人生就是一潭死水。”
雲薑:“身為人類,我自愧不如。”
鸚鵡語氣熟練:“傻呀你,我陸言啊。”
怪不得不敢在家裡養,那麼缺德一張嘴,不得給家裡長輩揍?
陸沅看了全程,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笑出聲了。
出聲的瞬間,陸沅就後悔了。
果然,剛剛拖著腮逗傻鳥的閒散背影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