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來的尤為的晚,年二十八的時候才下了一場。
靜悄悄地來,隻在半夜下了一場,潑潑灑灑地落到大地,在天明之前又消失不見。
等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隻能看見薄薄的一層雪鋪在地上。
如柔軟的棉絮一般,落在這片天地之中,給有蘭園蒙上了一層清冷的白紗。
雲薑站在二樓窗邊自上而下看去,將這難得的冬景收入眼底。
房門被打開了,是陸沅。
她問:“換好衣服了嗎?我們走吧。”
因為這段時間陸沅總上二樓,走樓梯的速度越來越快,越發的熟練了。
雲薑回頭,登時忘記了想要說什麼。
今天的陸沅穿上了稍顯鮮亮的顏色,杏色高領毛衣外套著禦寒的大衣,等會出門的時候會穿上靴子。
被高領毛衣覆蓋的脖子從大衣領子探出,修長如天鵝頸。
總是散下的長發被紮起,露出光潔的麵龐,保養精細的頭發被紮成了一個看似隨意,其實是精心雕琢的丸子。
陸沅臉本來就小,這乍然一看,倒是比平時開朗不少,也顯嫩不少。
就這樣走出去,要是跟人說她是高中生,估計沒有人會不信。
這身裝扮在這寒冷是魔法攻擊的城市中,也能暖呼呼的。
盯的時間有點久,陸沅有些奇怪地問:“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纖長的手指摸上了臉頰,杏眼裡滿是疑惑,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室內光照之下好像有有一抹隱約的粉色。
雲薑這才回神:“我換好了,走吧。”
順手從手邊的衣帽架上抽出一條圍巾,朝她走去,舉起手就往陸沅脖子上圍。
雲薑動作過於熟練,剛開始陸沅沒有反應過來。
獨特的冷香撲麵而來,柔軟的觸感就圍在脖子上。
陸沅脖子下意識下意識一縮,另一隻手按上了她的肩膀。
雲薑在耳邊說:“先彆動。”
陸沅就不動了,垂著睫毛,彎下了脖子方便雲薑動作。
以往也不是沒有靠著一塊睡覺看電影,更近距離的事情都做過了,可這簡單的圍圍巾的動作卻叫陸沅生出難以呼吸的感覺。
不帶有一絲曖昧的動作,卻讓她臉上溫度升起。
這圍巾是白色的,很長,之前是雲薑上學的時候經常戴的。
現在卻給圍在了陸沅脖子上,雲薑垂眼,就能看見那毛茸茸的白簇擁著細長的脖頸,擋住了大半。
看似平靜的目光微動,落在了她的耳廓上。
順著那抹粉往下,也不知道被衣領擋住的皮膚又會是什麼顏色。
忽而笑意更加深了。
理了理,雲薑就鬆開手了:“好了,我們走吧。”
垂在一旁的手被直接牽起,這是在這段時間裡養成的習慣,隻要不是坐著,都會牽著手。
陸沅把下巴往圍巾
裡埋,擋住了上翹的嘴唇。
可笑著的嘴巴被圍巾擋住了,可眼睛沒有擋住,一雙笑眼露在外麵,明晃晃地告訴全世界她的好心情。
一個往小了穿,另一個往成熟了穿,都默契地往另一人形象靠近,站一塊倒還挺像是同齡人。
今天是兩人突發奇想出門買年貨的日子,司機已經在大門前準備好等著。
本來這些東西都有有蘭園裡的傭人們準備好,但聽雲薑一提,陸沅就起了興趣了,一口答應一塊出門。
也是雲薑提了出門的事情,不然陸沅還得再想她為什麼最近都不願意出門了,連司機都讓他減少夜間出行。
兩人相攜而行,最近的有蘭園少了一些人氣,因為大部分傭人都請假回老家過年了,還有一些留在有蘭園沒回去。
張姨正在客廳裡看電視,在電視聲中昏昏欲睡,沒良心則蹲在紅木椅背上打盹。
聽見腳步聲,一人一鳥都睜眼往門口看去,剛好看見相攜出門的人影。
張姨說:“出門啊?”
陸沅笑著點頭:“對,出門,中午就不用準備我們的飯了。”
“出去玩也好,小薑高三學習任務重,也需要放鬆一下。”
兩人的身影就路過了大門,朝外走去。
沒良心展開翅膀,往門外飛去,站在屋簷下的鳥架上瞧。
它什麼不懂,隻歪著頭看陸沅拉住了走在前邊的人,抬手指了指她的脖子。
“你就這樣出去?要不你也戴個圍巾吧。”陸沅說。
雲薑便停下來了,她笑道:“可是我的圍巾已經給姐姐了啊,難道說姐姐要把圍巾還給我?”
陸沅想也不想道:“你親手圍到我脖子上的,哪還有還回去的道理。”
雲薑虛心問:“那怎麼辦?”
陸沅想了想,記起玄關處有掛著她的圍巾。
就說:“我把我的借給你。”
於是雲薑就被拉到玄關那邊,眼睜睜地看著陸沅從顏色和品牌各異的圍巾中選擇了一條大紅色。
很紅,十分紅,粗毛線織成的紅圍巾,襯著那淺色的外套有種微妙的感覺。
那是陸沅去她老師家做客的時候被老師強塞給她的,那會她老師身體有點問題去住院。
醫生叮囑她年紀大了,要注意用眼和用腰健康,可老師不是個閒得住的性子,在醫院閒得沒事乾就織圍巾。
美其名曰隻要針跟線夠粗,就不會傷到眼睛,她給自己家裡成員都織了一條,連去探望她的學生陸沅也被塞了一條。
陸沅哭笑不得地收下了,一路帶著回來。
之後就被掛到了玄關處的衣架上,倒不是嫌棄,隻是這樣鮮豔的顏色陸沅很少穿,也沒有合適的衣服搭配。
雲薑盯著紅圍巾,一時間沒動。
陸沅倒是興致勃勃,一直朝她招手:“快來,我幫你圍上,保證給你弄得漂漂亮亮的。”
見她高興,雲薑就走過去,彎下腰
給人方便動作。
給人圍好,整理一下。
陸沅後退一步,上下仔細打量過後,說:“很不錯,真是十裡八鄉最俊俏的姑娘了。”
雲薑:“……”
要是她說著話的時候不是忍著笑說的,就更加有說服力了。
雲薑對著鏡子照,她皮膚白,倒也不會被這大紅色的圍巾稱得土氣,還彆有幾分秀氣感。
至少從視覺效果來看是挺不錯的,也夠喜慶。
陸沅抬起手,在她回頭的時候擋住臉。
長大衣,長頭發,脖子上還圍著紅圍巾。
有臉的時候她還能說出很不錯幾個字,要是擋住臉之後就……
土氣裡帶著洋氣,也不是純土,有一種不屬於這種時代的味道。
“哈哈哈,雲知青下鄉,很複古。”
忍了又忍,陸沅還是笑出聲了。
雲薑知道她在鬨什麼,也不拆下來,當真拉著人出門了:“那沒關係,要是真的醜,丟臉的人就是你。”
陸沅雙眼瞪大:“這關我什麼事?”
雲薑理所當然道:“那當然了,因為我會緊跟著你走,見到人就跟他說這是姐姐給我挑的圍巾,好看吧?”
陸沅想象一下那場麵,討饒道:“要不我給你換一個,就那個奶白色的保證好看。”
雲薑卻不肯了,拖著她手往外走:“不行,我喜歡這個紅,就要這個了。”
還想掙紮的陸沅:“不是,你聽我跟你分析。”
“不分析,不走我可抱你走了啊。”雲薑用上了力氣,就是要往大門口走。
大庭廣眾被抱著走可太挑戰陸沅的心臟了,隻好被拉走了。
司機等候多時,見到人就下車給人開車門。
雲薑還真這樣缺德,見到司機就問他說:“方叔叔,你說我這圍巾好不好看?”
司機當然會說好看了,他這個年紀的人都喜歡高飽和色,不光誇好看,還說很喜慶。
陸沅就看著雲薑笑意更深了,一看就是沒憋好的。
果然,她說;“你也覺得好看吧,是姐姐給我挑的,她說喜歡我戴這個。”
剛剛說是一回事,真正發生了就又是一回事,稀疏平常的一件事愣是給人說成是什麼一樣。
陸沅趕在她把下一句話說出來之前,趕緊讓人坐下,彆站風口吹冷風了。
方叔叔看著陸沅麵紅耳赤地把人推進車裡,也跟著笑。
剛還調笑人知青下鄉的陸沅把下半張臉埋進圍巾裡,嗅著那殘留的冷香臉蛋發紅。
直到下車,她都用欲言又止的眼神去看雲薑。
雖然雲薑不至於大庭廣眾真敢追著人說這是誰給她挑的圍巾,但她那脾氣,還真沒有什麼事情是不敢做的。
明明小時候多可愛啊,軟乎乎的像棉花糖,怎麼長大之後就成了黑心芝麻湯圓了。
外表看著白軟乾淨,內裡一肚子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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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是過年,年味也漸漸濃了起來。
這幾天裡下了幾次雪,但次次都不大,隻能在地上鋪了薄薄一層,掃起來都不費勁。
有蘭園被打掃的乾乾淨淨,連沒良心的鳥架都貼上了小小的倒福字。
——由雲薑親筆題字。
吃不了好東西沒良心當時盯著那個字跡俊逸的福字嘴賤道:“寫的都什麼玩意兒L!”
雲薑看了它一眼,把鳥架上的鏈子掛它腳環上,氣得這隻壞鳥吱哇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