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李然反而是眉頭緊鎖,一副不無憂慮之色。
叔孫豹聞見狀,反倒是有些詫異,不禁問道:
“哦?有何奇怪之處?”
隻聽李然繼續道:
“季孫意如今日前來的目的,一來,是告知大夫太子即位後想要入住楚宮,以期大夫可出言阻止,二來,是為尋找公子稠。”
“可楚宮乃是先君所建,亦屬公室,太子即位要求入住楚宮,也無可厚非。若隻因擔心太子入住楚宮之舉,或有振興公室,削弱季氏權柄之嫌,便如此大張旗鼓的阻攔,那季氏此舉,未免有些......”
“大題小作?”
“是也!”
李然點了點頭,他二人顯然是想到了一處去了。
畢竟太子入住楚宮這件事本身是合情合禮的。太子即位後住在哪兒不一樣?反正都要受三恒掣肘轄製,住在原本的宮殿與住在楚宮會又有什麼不同?
“你的意思是......”
叔孫豹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但又沒能完全領會。
李然又繼續道:
“太子即位之後住在哪裡,不外乎原來的宮殿與楚宮。季氏讓大夫勸阻太子不要入住楚宮,那想必就是要讓太子即位後住在原來的宮殿之中,也就是魯宮之中。”
“但如果再細想一下,”
“若大夫勸說太子移宮,那一旦太子在魯宮中發生任何不測,季氏都可將所有責任推卸至叔孫氏頭上……”
“如此一來,他們不但能夠解決太子,還能順帶著將叔孫氏推入朝野輿論的火坑中。”
叔孫豹聞言不禁是倒吸一口,但隨即又起了疑惑:
“子明這話倒也有理,隻是…季孫老賊又怎會不不知老夫的脾性?若是派了其他大夫來說我倒也罷了,此番卻是派那豎子前來,老夫又豈能答應?”
一開始李然不及細想,因此也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但被叔孫豹這麼一點撥,突然頓感不妙起來。
隨後,又想到方才季孫意如又是問及公子稠,隻覺得這件事可能並沒有看上去這麼簡單。
公子稠那瘋瘋癲癲,不太聰明的樣子他也見過了。可若說如此一個傻瓜公子,需要季氏這般關注,顯然是有些勉強。
“是了!…原來如此!季孫宿之所以會派季孫意如前來,想來必然是早已料到了大夫會一口回絕的!若果真如此,那…”
叔孫豹細細一想,自然也是恍然明白了過來:
“哼!季孫宿這個老匹夫,當真狠毒!我若回拒,太子若在楚宮遇害,便也成了老夫的罪過了!而且,楚宮離季府也離得更近,分明就是候著我來拒絕!”
以前季氏與叔孫氏雖多有矛盾,但大都是小打小鬨,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大動乾戈。
可此次季氏擺明了是要陷叔孫氏於不義,趁機一鼓作氣端掉叔孫氏,如何不讓叔孫豹憤怒?
“不對!”
“那太子......”
叔孫豹忽的想起一件事,臉色頓時惶恐,急忙看向李然。
隻見李然此刻也是一臉肅然。
“是了。”
“太子即位入住楚宮一事是小,太子的安危才事大,如今正值關鍵時刻,絕不可讓太子出現任何意外,大夫可萬務多加防範啊!”
太子野一旦出現意外,公子稠則多數會被季氏扶持成為了下一個繼承人,而以公子稠的心智......他若是成為魯國國君,季氏豈非當真可以隻手遮天了?
若想保住魯國公室最後的榮譽與尊嚴,太子野便一定不能出現任何意外。
“我這就去安排!”
叔孫豹也深知此事非同小可,當即出門找人安排去了。
李然看了一眼他離去的背影,心中的不安卻並未就此平息。
……
來到叔孫家的後院,隻見祭樂與公子稠已是玩得滿身汙泥,李然見狀,一度懷疑這個祭樂到底是不是鄭國的大家閨秀?
周禮治世下,居然還有如此頑皮的女子,也真是奇了怪了。
“欸,你們談完了?談得怎麼樣?”
祭樂雙手在身上隨便一抹,便朝李然靠了過來,公子稠更是一手泥濘一手鼻涕,傻嗬嗬的笑個不停。
見得此兩人這般模樣,李然也隻能喟歎他們心大。
這小小的曲阜之內,早已殺機四起,暗流湧動,李然心中的不安,正是因為如此。
季氏表麵上要代太子祭天,想要僭越君權,但暗地裡卻不知在籌劃著什麼駭人聽聞的計劃。
季氏與叔孫氏的爭鬥看上去乃是圍繞君權,但實際上卻也是彼此利益之爭。
太子野的安危至關重要,公子稠的安危難道就不重要?
一旦太子野與公子稠俱亡,魯國公室何人能夠即位?誰人又能阻止季氏僭越君權?
所以從這一點不難看出,季氏眼下隻怕不止是想要代太子祭天這麼簡單。
“還行,季孫意如這會兒應該已經去向他的祖父告狀去了。”
“哦?那如不出所料,明日便會差人去向晉國求取祭器了吧。”
李然將今日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