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辭行(2 / 2)

李然拜禮後,直言自己前來之目的。

“先生?…終究還是要走了麼?”

魯侯聽得這話,一時有些恍惚,不舍之情在臉上不斷徘徊。

從一個裝瘋賣傻的公子,到一個掌握君權的君主,他的這一切,可謂都是李然給的。

若是沒有李然,而今的他不知在何處忍受心中苦痛繼續偽裝瘋癲。

若不是李然,這楚宮內外,又豈是他能隨便出入,發號施令,商議國政的場所?

若不是李然,他的人生便如同今夜之星空一般,暗淡無光。

與其說李然是他的客卿,莫不如說李然是他的授業恩師。

可如今恩師即將遠行,將來能否再見也是未知,彆離之際,總是多了幾分煩憂。

“然受君侯恩遇,不敢忘德,長思急行,想來今番總算是沒有辜負厚望。”

“而今君侯已然執掌朝政,魯之中興,指日可待!”

說罷,李然拜禮一番,恭敬肅穆。

魯侯也並未著急扶他,而是當他拜禮之後這才道:

“先生要去何處?”

“前往鄭國。”

“鄭國?”

看上去,魯侯似對這個回答有些不解。

不過他轉瞬便又明白了過來:

“對了,祭樂身在鄭國,她既有意於先生,確實是個好去處。且祭氏財大勢大,先生若是前往,以先生之才,必可得祭氏重用,為政為商,皆有先生一片天。那寡人便在此先行預祝先生了。”

魯侯這話原本應該會令李然麵紅發漲,但就從語氣而言,卻又透著一股淡淡的冷意,竟是令他沒了半分熱感。

對此,李然心中可謂了然。

眼下鄭國在子產的執政下,也在經曆改革。倘若鄭國得了李然輔佐,必然是如魚得水。且鄭國比鄰晉楚,李然之才必然會引起這兩個超級大國的重視。

倘若真有那麼一天,李然究竟是敵是友,可真是一個未知數了。

所以他故意提及了“為政為商”四字,故意將後兩個字提高了聲調,便是在提醒李然,從商即可,為政最好不要。

李然聽得這話,當即躬身道:

“君侯之言,然銘記於心。”

“今日一彆,也未知何日才能相見,然有一言…”

“哦?先生請講。”

魯侯微微抬手,而後光著腳走回了自己的君侯座上。

從他剛才迎接李然的地方到他走回君侯位的地方,這段距離不過三丈。

可就是這三丈的背影,在李然的眼中,阿稠已然是成長為一個真正的君主了。

挺拔而又孤獨。

儘管沒有人知道他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可至少現在看來,他的君姿,已經顯露無疑。

而那鋪麵而來的君威,以及說話間流露出的點點生疏,都讓李然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是的,正是這種壓迫感。

因為,他十分的清楚明白,正是他,親手將當初的公子稠給推上了這個位置。也是他一手造就了今天這個局麵。

當初的公子稠轉變成為今天的魯侯,他李然有著無法推卸的責任。

隻是他尚不知曉他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對還是錯?究竟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這種未知之事,令他不由得感到忐忑不安。

“季氏之疾,已如疥癬,不足為慮。君侯若想治國安泰,更應上行而下效,為萬民之表率。另外,更應選賢舉能,最忌親疏有彆,君侯若能做得一視同仁,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則必得眾人仰賴信服。”

這是李然給他的最後的建議。

他知道魯侯對季氏的恨意,也知道魯侯最近的一係列政令都是在針對季氏。

眼下尚可,可時間一長,損害的終究是魯國自身的實力。

要想成為一個偉大的君主,光靠仇恨是決計行不通的。還需得學會容人善斷,推己及人,無論是對叔孫氏,孟氏還是季氏。他身為一個君主,都應該做到一視同仁,如此才能彰顯君主氣度。

“寡人謹記。”

“還有嗎?”

魯侯坐在上位,眉眼如刀,一字一句,甚為鏗鏘。

李然見狀,躬身拱手:

“無有彆的了,草民就此告退。”

他知道,他的魯侯恩師的身份已經到此為止,離開這裡,他便再也不是魯侯的恩師,而是一介純粹的白首,與魯國,再無半點關係。

因為從這一刻開始,魯侯於他,將會是一個完全陌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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