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離了祭府,但李然最後在鄭邑的落腳點,其實依然是在另一處的祭氏彆院。
祭先早就說過給李然安排住處,那自然是要安排得當。非但如此,祭先還安排了十幾個仆人聽憑李然使喚。
待得一切安排妥當,李然這才屏退仆人,叫來孫武道:
“明日你去查一查那祭家的豎牛。”
“是!”
“哦?長卿你也覺察出了?”
李然皺眉問道。
隻聽孫武道:
“此人麵對先生時殺氣畢露,武乃習武之人,豈能不識?”
“說來也是奇怪,我們與此人素未謀麵,此人何以對先生如此敵視?確是該好生調查一番才是。”
便是孫武也覺出這個豎牛有些不對勁,遑論是李然了。
聽得孫武所言,李然當即緩緩點頭道:
“今日此人刻意針對於我,若非受人指使,那便是之前我在魯國所為觸及了此人利益,你可調查他與魯國季氏之間的乾係,我猜這兩者間多半是有些聯係。”
“另外,從今天的談話來看,叔孫大夫並未將所有事都告知祭氏,所以日後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務必要做到心裡有數才好。”
李然轉念想了一想,今日依照祭先的反應來看。顯而易見,他們對魯國所發生之事,其實僅流於表麵。
倘若能讓人誤以為魯國公室仍然是受製於權卿,這對於李然,對於魯國而言,倒也不失為是一樁好事。
“是,孫武謹記!”
應聲後,孫武正要行叩首禮,卻不料李然一手將之托住了。
“長卿以後大可不必如此。李然雖是秉周禮行事,但也絕知周禮之不足。你我現如今之間已是生死之交,又何須此等的虛禮。”
“承蒙不棄,日後你我便以兄弟相待!”
此番來鄭,若非孫武護持,李然隻怕早就被大卸八塊。故此對他而言,孫武早已不是護衛,而已經成為了他的至交,絕非尋常朋友可比。
可誰知孫武聞聲卻急急後退了一步,仍是朝著李然躬身一揖:
“先生在上,武豈敢與先生稱兄道弟!”
“家叔臨終前曾再三叮囑武,無論如何也要護衛先生周全,武至死不敢忘懷!”
在這個禮樂崩壞的時代,雖有大把權貴卿大夫開始對禮製進行不屑一顧的踐踏,可也仍有不少人依舊對“周禮”秉持著最崇高的敬意。而更為奇怪的是,這種人往往並非是周禮的直接受益者。
孫武答應過孫驟,一日是李然的護衛,那一輩子都都是李然的護衛,所以決計不敢與李然稱兄道弟,亂了主仆名分。
李然也拗不過他,隻得歎道:
“哎,你這又是何必,你我年紀相仿,各有所長,今日將你推舉給祭先宗主,便是想著借他之口,讓長卿之才能為鄭國上卿所知。”
原來,今天李然故意在祭府提及孫武,就是為了通過祭先的嘴巴,將孫武的名字傳到子產耳中。
他在前來鄭邑的路上其實就已經想過了,子產如今正在進行土地改革,定然已是得罪了不少的權貴。所以,對於子產而言,眼下也正是用人之際。
而孫武雖從未明說,但李然也知他一心想要出人頭地。若子產能將孫武收入麾下,豈不是要比跟著自己的出路更好?
孫武誌在統兵,長於戰事,若隻讓他當自己的護衛,實在是太過於大材小用了。
“先生恩德,武不敢忘懷。但如今季氏之仇未報,孫武豈能中道相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