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李然準備妥當,那麼他將要麵對的,便不再是暗中的浪潮湧動,而是擺在明麵上的刀光劍影了。
“你為豎牛求情,一旦事成,你那老丈人定視你為祭氏的大救星,那日後又如何不對你是多有倚重?”
“他日,你若能成為了祭氏的主事之人,那便是僑,日後也能多有依靠,此乃喜事啊?”
子產自然是希望祭氏的未來能夠與自己保持步調一致。
這些年,他本來也沒少利用祭氏替他辦事,而與祭先也一直保持著很好的默契。如今讓李然上位,隻會讓他更為得心應手,當然,李然也能進一步在朝堂上站穩腳跟,建立屬於他自己的勢力。
“這…然恐怕是要讓子產大夫失望了…”
子產此話一出,卻是讓李然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了。
“祭氏於李然實有救命之恩,而內人與然又是情深義重,若趁人之危而宰其家業,此實非君子所為。”
其實,李然倒是當真沒有想過這樣的心思,畢竟,祭先對他而言,非但是有翁婿之名,而且畢竟還有救命之實。
更何況,李然此前的所有謀劃,都是秉禮明義而行的。他所為,皆是“仁義之使然”。
祭氏於自己有恩,尤其是他與祭樂的這一份感情,這可算得是“仁”。
子產一心為國為民,推行新政,為此不惜將自己置身於整個廟堂的對立麵,這可謂是“義”。
李然為仁義而建言獻策,這是理所應當的,又豈能動得這番心思?
“不過,還請大夫放心,李然日後定會不負大夫期望,而祭氏一族,李然可以在此作保,往後絕不會再出現第二個‘豎牛’來。”
李然的這一番話,也算是給子產吃了一顆定心丸。雖然祭氏這次讓他很是失望,但是好在李然也終於是肯有所擔當了。
而且,李然既已經都如此說了,倘若他再執念於讓李然掌管祭氏,這倒反而是顯得他有些不通情達理了。
“好吧,既如此,此事可以容後再議。如今豎牛可以免死,但本卿以為,這鄭國,他也不能再待了。”
在子產思索一番後,開始轉移了話題。
如今最重要的是先處置好豎牛。而現在子產的意思也很明確,隻要祭氏將豎牛逐出家門,那麼這事也就此作罷。
可李然如何聰明,豈能想不到祭氏將豎牛逐出家門,幾乎等同於宣布他的死刑?
畢竟一旦豎牛離開了祭氏的庇護,那他便可謂什麼也不是了,就算他在各諸侯國與達官貴胄有些交情。
可一個失了身份的豎牛,在這些達官貴胄的眼中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一個無用之人,又知曉如此多的內幕。即便子產不殺他,那要殺他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所以,明麵上子產免了豎牛的死罪,但實際上卻仍是將其摁在了砧板上。
這塊魚肉,誰也搶不走!
李然第一次感到心驚,他驚詫的看著眼前的子產,眼睛裡一時流露出一股害怕。
這個穩坐鄭國執政卿數十年的人,這個看上去始終謙和謙衝的中年人,一旦發起狠來,竟也是如此絕決。
“諾,然謹遵大夫諭令。”
李然如今也隻得點頭應允,因為他知道自己就算是於鄭國有功,但是在這件事上也不能再繼續試探下去了。
人都有一個底線,而子產的底線很簡單。
懲戒豎牛!以儆效尤!
同時,也就意味著,他對豐段和駟黑的寬仁也已經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