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據說君上的後宮,有四名姬姓的侍妾最是得寵的,那恐怕也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吧!如果君上從此以後能有所節製,儘量少親近那四名姬姓女子,那君上的身體便自然而然就會好起來的。”
子產一席話說完,卻將矛頭是直指了晉侯身邊的四名姬姓女子,且言語之間也多有故弄玄虛之嫌。
這當然不是因為子產有性彆歧視,更不代表他是真的會信這些個玄乎其玄的東西。事實上,子產對這些個神叨叨的事物最是沒有好感的。
隻不過,現在既然是要諫言,你總得是找一個切入點。現在這節骨眼上,你總不能說是全是晉侯做得不對吧?那到底是誰做錯了呢?自然而然的,這口大鍋就隻能甩給了那四名姬姓的侍妾了。
而晉侯聽得此言,也知子產此言乃是給了自己一個台階,所以,也是頓時不住的點頭稱是。
如此的諫言雖是尖銳了些,但好在也是足夠私密。也不至於會傳揚出去,惹了他人恥笑。而李然與子產能夠當著他的麵說得這些話,也足以說明他二人的誠意。
“寡人煩憂國事而不得,甚為焦慮,不免於後宮處是放縱了些,今日得二位諫言,恍如晴天霹靂,醍醐灌頂,寡人受教了。”
晉侯的自知之明,再度得以體現。
正如之前所說的,晉侯此人並非是不知好壞,隻是礙於情勢之無奈,他時常不得不選擇看破不說破。
而今得李然與子產與他一一點破,那他也就沒什麼可藏著掖著的了,一番自省也可謂是真誠。
“君上今日能夠內省己身,乃我晉國之萬幸。臣悔不能早日諫言,此實乃臣之過也。若臣能早日勸諫,君上又何至病重如此,臣懇請君上降罪於肸!”
混跡官場幾十年的羊舌肸豈能不知該如何給晉侯一個台階?
此言一出,李然與子產皆是躬身。
“肸乃我晉之國士,寡人此乃自誤,又豈能怪罪於你?卿等快快請起,寡人自當謹記今日良言,日後必當修身養德,以安其國。”
聽人勸,吃飽飯,自古如此。
晉侯顯然也不是一個昏君。
李然與子產起身後相視一眼,皆是點頭示意。
晉國之所以能夠繼續支撐著中原霸主的地位而與楚國抗衡至今,除了趙武,韓起這些老臣對內還算忠於職守外,晉侯的這一點自知之明其實也是起了很大的作用。
若非如此,換做其他國君,隻怕晉國霸業早已崩潰了。
“謝君上!”
三人起身,正欲告退而去,不料殿外侍衛此時卻又進來稟報,說秦伯派了一個醫者前來給晉侯瞧病。
秦伯,秦景公是也。
因當年秦襄公0其實與鄭武公一樣,在被周平王賞封諸侯之時,是許了伯爵之名,所以世代秦國君主,都稱之為秦伯。
要說秦晉兩國的關係,最為大家所津津樂道的,可能莫過於是所謂的“秦晉之好”了。但其實呢?那真就隻是曇花一現罷了。更多的時候,兩國的關係可謂是非常糟糕。
自從崤函之戰後,秦晉兩國之間就始終是小摩擦不斷,秦國更是與楚國聯合,來來回回與晉國是拉鋸了一百多年。
也不過是十幾年前,由於弭兵之盟的緣故,晉楚兩相言和。而秦國沒了楚國當靠山,亦自知是獨木難支,於是秦晉之間的關係這才算是有所緩和。
所以,此次秦伯派遣醫者前來為晉侯瞧病,某種意義上也算得是昭示兩國友好之表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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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鄭伯使公孫僑如晉聘,且問疾。叔向問焉,曰:「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實沉、台駘為祟。史莫之知,敢問此何神也?」子產曰:「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閼伯,季曰實沉,居於曠林,不相能也。日尋乾戈,以相征討。後帝不臧,遷閼伯於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遷實沉於大夏,主參。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及成王滅唐而封大叔焉,故參為晉星。由是觀之,則實沉,參神也。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玄冥師,生允格、台駘。台駘能業其官,宣汾、桃,障大澤,以處大原。帝用嘉之,封諸汾川。沉、姒、蓐、黃,實守其祀。今晉主汾而滅之矣。由是觀之,則台駘,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僑聞之,君子有四時:朝以聽政,晝以訪問,夕以修令,夜以安身。於是乎節宣其氣,勿使有所壅閉湫底,以露其體。茲心不爽,而昏亂百度。今無乃壹之,則生疾矣。僑又聞之,內官不及同姓,其生不殖,美先儘矣,則相生疾,君子是以惡之。故《誌曰: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違此二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禮之大司也。今君內實有四姬焉,其無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為也已。四姬有省猶可,無則必生疾矣。」——《左傳·昭公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