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虎一躍而起,到了馬車的車轅之上,卻並沒有驅馬趕路,季孫意如心中暗覺不妙,拿起掛在車上的佩劍,並且喊道:
“虎!快點離開這裡!”
陽虎這才回道:
“主公!我們好像被包圍了!”
季孫意如聞聲,不由臉色大變。
“護衛呢?本卿的親隨何在?”
“虎罪該萬死,隻因虎貪功冒進,想要帶著家主早些回到曲阜,故而全給落在後麵了,此刻尚未趕來……”
季孫意如聞言,不由勃然大怒。但是當此危機時刻,他能坐到這個位置,絕不會這種事便喪失理智,眼下所能指望的也唯有陽虎一人。
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
“虎!快護送本卿殺出去!”
誰知,陽虎卻是突然起身,並是撩開車簾,居高臨下,麵目猙獰的注視著季孫意如。
季孫意如又是何等的機敏,一下子便猜測出陽虎的用意。
佩劍一挺,直直刺向陽虎,卻是被陽虎給輕易的格擋開來。
季孫意如怒斥道:
“陽虎,你是要行南蒯之事嗎?”
陽虎將季孫意如逼到馬車的一角。
“主公對不住了,隻因主公行為不端,陽虎今日要替天行道!”
季孫意如大罵道:
“陽虎!你身為我季氏家臣,本卿待你亦是不薄……何以行此大逆不道之舉?!”
“主公對虎自是恩重如山,然則古有‘石蠟大義滅親’,正所謂‘小惠不及國命’!主公不死,魯難不已!”
“主公代君伐莒,卻以人犧祭亳社;讓國君受得四俏,而自己卻獨享八俏;之後,又欺君以致其客死在外;更是量以魯國之資,而賂晉國之範氏。”
“這一條條,一樁樁,又有哪一條不是倒行逆施?!”
陽虎作為季氏的家臣,對於季孫意如這些年的“罪行”,自是再清楚不過,如今一條條列出,說得是義正嚴辭。
而這其中,所謂的以人犧祭亳社,是指當時季孫意如代攝國事,在莒國取得勝仗,便將俘虜全部都殺死以為人殉祭祀亳bo社。
要說起來,這倒也是事出有因的。
隻因魯國所在之地,原本便是殷商之故地。所以,魯國原本便有二社,一為周社,一為亳社。周社乃行周禮,而亳社就是行的殷商舊禮。
而人殉,正是殷商原本的祭祀文化。
隻是,魯國雖有亳社,但用起來卻也是極為慎重。
隻因魯國又是周公旦的封地,享的乃是周王之禮樂。所以,作為一個本應是周禮最為鼎盛的諸侯國,更應是以身作則,不能以活人作為祭品的。
而季孫意如居然會再次使用人殉以祭祀亳社,這就可謂是“背祖忘德”。
所以,當時就連當年出奔在齊國的魯國聖人臧武仲,也曾是直接指責過這種行為:
“周公恐怕不會再享用魯國的祭祀了吧?殺人作為祭品,對周禮輕薄的太過分了,上天還能賜福給誰?”
雖說,當年季孫意如之所以要如此做,其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以後能夠震懾住莒人。
但此刻,卻也成為了彆人拿來清算自己的一條罪狀!
陽虎所言,一時令季孫意如無從反駁。
陽虎可以說是已經站在了道義的製高點上。所以,他雖是以一介家臣的身份,卻也是壓得季孫意如喘不過氣來!
季孫意此刻也是如麵如死灰:
“虎!難道你當真要加害本卿?”
“為了魯國,為了天下蒼生,請恕虎不得不如此做!”
季孫意如瞪大眼睛。
“虎!你不能這麼做,你若殺了本卿,你日後在魯國也絕無立錐之地!”
陽虎卻是微微一笑,並是搖了搖頭:
“不勞主公費心。眼下主公若不死,虎又豈能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