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又是來回踱了幾步,看了一眼子路,又故作歎息一聲道:
“但是……眼下也沒有旁人更為合適了。”
隻見孔丘也是不由歎息道:
“哎……隻因丘如今的身份特殊,也是不宜前往說之……”
這時,孔丘又順著李然的目光亦是落在了子路的身上。
孔丘這一下子,便是明白了過來。
於是,他當即是麵向子路言道:
“仲由,費邑乃是季氏的主邑,你如今為季氏宰,其實……你倒是可以前去一試!”
子路聞言,雙目一瞪,甚是驚奇,更不由是一陣興奮,直接出列並是一個抱拳奇拜應承道:
“諾!弟子願往!”
李然微微是點了點頭,他知道子路也是個不會輕易認輸的性格,所以他又是以反語激勵他道:
“隻是……此舉風險極大,公山不狃為人又極為謹慎。隻恐子路並非是其敵手啊!若是……言辭上稍有不慎,隻怕還會有性命之憂啊!子路果真有信心?”
子路聽得李然這一頓反向pua,果然是好勝心驟起。
隻見他是一聲嗤笑,並是拍胸言道:
“先生為何這般小瞧了仲由?昔日,恩師由前往季氏做這個家宰,其所為的就在今日!仲由願立下軍令狀!若不能促成此事,先生與尊師儘可拿我是問!”
李然和孔丘不由是對視了一眼,並是各自都微微一笑,並點了點頭。
隨後,孔丘又轉過身,是與子路言道:
“既如此,仲由千萬要小心從事!另外,為師待會再修書一封與你,你可代為轉交給公山不狃。他若是見此信劄,必不會疑你。”
李然聽到孔丘如此說,卻不免也是有些好奇來:
“哦?仲尼是有何妙計?一封書信竟能有如此奇效?”
這時,隻見孔丘的臉上竟是略帶著一絲慚愧之色:
“嗬嗬,其實此事……確是說來話長啊……”
原來,這其中竟還有另一番隱情。
話說,當時在季孫意如剛死沒不久後,陽虎便開始著手於肅清季氏。
公山不狃則亦是裝出一副力挺魯國公室的作派,竟公開支持陽虎的“張公室運動”。
並且,他還派過人,來到杏林,特意是邀請孔丘前往費邑。其實,也就是想請他出山來為自己站台。
而彼時的孔丘,在經過一番思考過後,他還真是欣然答應,並已經準備前往費邑。
當時,子路在得知了師父的這一舉動之後,卻是連忙出麵阻止:
“就算沒有地方去了,又何必跑到公山氏那裡去呢?”
而彼時,孔丘在麵對子路,也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召我去的人,又豈會讓我白去一趟嗎?如果那人真的任用我,我就會使周朝的政德在東方複興!”
隻因彼時的孔丘不曾受到重用,可謂誌向難伸。
而他也知道陽虎的目的其實並不單純,孔丘當然了解陽虎的為人,更知道陽虎到底是想要乾什麼。
但是公山不狃卻是不同的,他當時對公山不狃並不了解,所以,對其真實想法也沒有更多的考量。
那時,子路也是個直性子,當即說道:
“恩師總是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放在嘴邊,如今卻為何要去費邑?這……恐怕是大為不妥吧!”
“從前我聽先生說過:‘親近那些為非作歹的人那裡,君子是不去的。’現在尊師卻又準備去費邑,到底是什麼道理?”
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子之往也,如之何?”
“陽虎的所作所為,不管怎麼說,終究還是依附在魯侯之下的。但是那公山不狃呢?則是毫無底線的支持陽虎的行為,這是什麼行為?分明就是一個亂臣賊子!恩師萬萬不能去,還是專心在杏林教書為好!”
“還望恩師能夠三思而後行!”
“三思而後行”,這種話原本都是孔丘教育自己的弟子所說的,而當時卻被子路給拿來教訓自己,這也是令他當時不由苦笑一聲:
“是的,為師確實說過這樣的話。但是,為師不是也說過:‘堅硬的東西是磨也磨不壞的;潔白的東西,是染也染不黑的。’難道為師就隻能當做一個葫蘆嗎?就隻能隻掛在那裡而不給人吃嗎?”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吾豈匏瓜也哉?焉能係而不食”
不過,最終孔丘卻依舊是沒有成行,也去了一封書信是婉言拒絕了公山不狃的請求。
而這件事發生之時,又正值祭樂重病,幾為彌留之際,所以孔丘也從未和李然提及過此事。】
再說回現在。
當李然聽了孔丘的這一番往事,李然不由是一陣大喜。
他也是立刻明白過來,孔丘他為何會選擇給公山不狃是修去一封書信?
原來,那公山不狃本來就拉攏過孔丘的。
而孔丘如今,作為國君身邊的重量級人物,如果連他都說要“清君側”,那自然是極有分量的。
而且,如今季氏的家臣正是他孔仲尼的弟子。
換句話說,在公山不狃看來,孔丘和季氏,那如今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正所謂“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那麼,在公山不狃的認知當中,孔丘究竟是敵是友,那也是極為難料的。
一方麵孔丘是魯國的大司寇,是國君的人。而另一方麵,他的弟子又是季氏的家宰。
而此二者的結合,也確是讓孔丘的立場顯得是更為神秘。
再加上孔丘與公山不狃本就相識,想到此處,李然不由是眼前一亮:
“仲尼此舉,可謂大妙啊!如此一來,仲由他以季氏家宰的身份,前往費邑,也就更是順理成章的了!”
這時,子路也是起身,朝李然和孔丘是深鞠一躬,並是康慨言道:
“請尊師和先生放心,仲由此去,必賺那公山不狃前來攻打曲阜!也還請尊師和恩公,早做準備!”
李然見他信心十足,不由是頗為滿意的點頭言道:
“嗯,仲由此行,務必謹慎處事。若是真的遇到了危險,切記還是保命要緊!”
子路自從跟隨孔丘,耳目渲染之下,其實進步也是極大,也早已不是一名莽夫。
待一切議定之後,孔丘則是與子路是正色言道:
“仲由,你這便回去,和季孫斯稟明,就說要去一趟費邑,執行身為一家之宰的職責!”
子路點頭道:
“諾!仲由這便返回季府……”
子路剛一說完,正準備拱手退下,李然卻又是與他招了招手:
“子路且慢,你且過來,我還有幾句話要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