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豆腐(1 / 2)

一場秋雨一場寒,上海秋意漸濃, 梧桐樹葉由濃綠而微黃, 再由微黃而焦黃,天氣也一天比一天冷了起來。

有人說上海這地方除了人工的高大建築、擾攘的喧鬨景象之外,很少有什麼值得稱道的風景。

再美的銀杏樹, 也比不上北平香山、南京柄霞;再寬的黃浦江, 也比不上西子湖邊、斷橋殘雪;同樣的秋天, 一個是平湖秋月, 令人有淒麗之感;一個卻是濁浪滔滔,總是無足流連。若是漫步黃浦江畔時, 大概也隻能見到小型的摩托快艇, 從一座鐵城似的軍艦旁邊駛來,尾部打起黃褐色的浪花。

這一天白茜羽放學回到莫利愛路時,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弄堂口, 一輛熟悉的黑色汽車停在那兒, 傅少澤靠在車邊上, 正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著。

許多弄堂口經過的街坊鄰裡也好奇地打量著這個與這裡格格不入的年輕人,這種非富即貴的公子哥應該在燈紅酒綠的大馬路,而不是這種市井的小裡弄門口。

白茜羽走過去的時候, 傅少澤轉過頭來, 眼神明顯地愣了一下——他第一次看見她穿著校服的樣子,他有些不自在地看向了彆處,“那個,我來傳個話。”

自從上一次白茜羽表明了與他劃清界限的態度, 他心裡百感交集,一時也品不出個滋味來,隻是不得不再次來找她的時候,難免有些拉不下臉。

而且他雖然知道對方在讀書,但也不清楚對方具體幾點放學,又怕錯過了時間,隻好下午早早地在弄堂口站著傻等,說來也等了一個多鐘頭了。

他傅大少還沒等人等過這麼長時間呢。

“伯父有什麼吩咐?”白茜羽停下腳步。

“明天他過六十大壽,他希望你能來。”傅少澤搔了搔頭,語氣不鹹不淡地說,“華懋飯店,晚上六點開始,我派車來接你。”

白茜羽垂下眼,似乎在思索,說,“不用,我自己過去。”

“……那你到時候在大廳等我。”傅少澤習慣了被她拒絕,此刻悶聲說。

短短的幾句話,事情交代結束了,白茜羽點點頭,剛準備走回家,傅少澤又問了一句,“……你讀的是哪個學校?”

他連忙撇清說,“我沒彆的意思,我也不是想打聽你的事,隻是如果你想去更好的學校的話,我可以幫你。”

“不用了。”白茜羽說,“明天我會到場的,你回去吧。”

說著,她轉身往弄堂裡走去。

雖然來的時候已經預料到是這樣的結果,但傅少澤心裡還是說不出什麼滋味。

這人真是每次都……好心當驢肝肺。

可他又沒資格和人家發火,甚至沒有立場和人家對話,隻好咬牙一陣,鑽進車裡,自己跟自己生悶氣。

白茜羽走進弄堂裡,便聞到了飄浮在弄堂裡的香味,原來前頭有小販在賣油煎臭豆腐。

她在攤前停駐,看著豆腐在一鍋沸騰的油中煎炸,小販用一雙長長的竹筷不停地翻轉著,直到豆腐發黃發脆,而內部依然白嫩鬆軟。臭豆腐又熱又可口,人們必須慢慢品嘗,以免燙了舌頭。這一點心也許是街頭所賣的最美味的食品,

她買了一份,在等著出鍋時,往巷子外望了一眼,那輛車子還沒走,不知停在那兒做什麼。

傅少澤坐在車裡,生了一陣子氣,最後還是隻好怏怏地準備回家。

忽然,有人敲了敲窗,他下意識抬頭望去。

“這個點回去有些晚了,先墊著點兒吧。”窗外的女孩子不由分說地將一盒熱騰騰的臭豆腐遞了過去。

傅少澤呆住了,手忙腳亂地接過又被燙了手,“哦哦哦……”

油炸臭豆腐的香味在車內彌漫著。

他抽了抽鼻子。

這女人送東西討好他也太不講究了……哪有送臭豆腐的……

真是……

他看著那炸的金黃酥脆的豆腐乾,最後還是沒能生起氣來。

白茜羽沒有管對方的心情,她上了樓回到房間,順手扯掉了發圈,輕輕吐出一口氣。

她從抽屜裡取出一封信封。

信封裡是一張黑白的建築平麵圖,這幾天已經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子裡,爛熟於胸。

她想起了那天的場景。

早晨的陽光下,謝南湘拿著信封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很難想象這是這雙手會染上鮮血的樣子。

“這是你的第一個任務。”

“什麼任務?”

“一周後,傅成山要在華懋飯店辦壽誕,我們得到可靠的消息,有人將會在那一天針對他進行暗殺,你的任務是在宴會上甄彆可疑人員,利用身份在傅成山身邊保護他。”他說,“本來還給你準備了邀請函的,但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看來自從白茜羽進入了他們的“審查”中之後,虞小姐的那些事兒就被摸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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