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豆腐(2 / 2)

但他們沒有來追究為什麼一個舊式婦女忽然換了個人,大概是出於對自己情報調查能力的自信,一旦在情報層麵上確認了她的底細清白,其他便算不上什麼問題。

白茜羽皺眉,“……誰要這麼做?”

謝南湘沒說話,隻是目光停留在不遠處的街對麵。

白茜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如今他們身處虹口區,對麵便是日本海軍陸戰隊的大門,可以聽到裡麵早操時呼喝的聲音,95式坦克停在掩體和鐵絲網後麵,一麵日本海軍旗正在飄揚。

白茜羽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很荒謬的事,卻在這個時代習以為常地發生著。

謝南湘的聲音沉了下去,“傅家這些年把日本人得罪得不清,所以他們想借此機會通過暗殺的方式警示各界,不要與他們作對。而平時傅成山出行都受到嚴密的保護,隻有壽誕上人多眼雜,是他們最好的機會。”

“有沒有說怎麼動手,幾個人動手,你們提前預防一下?”白茜羽頭疼地問。

謝南湘道,“虹口有駐軍,黃浦江有軍艦,不僅如此,上海一直是日本諜報部門的大本營,勢力很大,我們與他們之間的較量,一直是處於劣勢的。”

言下之意,他們能得到這些信息已經很不容易了。

白茜羽歎氣,“……我開始後悔剛才答應你了。”

“如果傅成山在壽宴當天被暗殺身亡,對上海各界都會產生極大的震動,不僅愛國商人不敢再與他們作對,甚至也會滋生一大批媚敵賣國之人。”謝南湘望著她,說道,“這個暫且不論,傅家與你家是世交,他對你也頗為關照,在你離開傅家後,一力主張打聽你的下落……你真忍心看著他在六十大壽時血濺當場?”

“不用忽悠我了,你直接說,要我怎麼做吧。”白茜羽抱著手臂。

“先將這個背下來再說。”謝南湘將信封遞給她,“看得懂嗎?”

白茜羽打開了信封,上麵的圖紙寫著一行字:“華懋飯店建築平麵圖”。

“當然。”白茜羽想起上輩子,微微眯起眼。

……

風吹起了桌上圖紙的一角。

天色暗了,房間裡沒有點燈,白茜羽拿起打火機,火光照亮了她的側臉。

火舌卷上了圖紙的一角,紙張焦黑而蜷曲起來,然後火焰將這張圖紙吞沒。

其實,那天她答應了謝南湘,並不是完全出於被迫。

她內心也有一個聲音,渴求著平靜生活下的波濤洶湧,渴望著在這個時代掌握屬於自己真正的力量。

林少尉故意試探她時,說一個女人最好的結局是結婚生子,她做不來這種血雨腥風的事,也擔不起保家衛國的大義,或許會有人被他的說辭感染,但白茜羽卻恰恰相反。

她忽然想通了一些事。

她不想成為虞小姐,也不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白同學,在這個風雨飄搖的年代,談幾場亂世中身不由己的愛情,最後在戰火中如飄萍般隨波逐流地過完一生。

她沒興趣在一個渾水池裡和一堆臭魚爛蝦爭食,哪怕是爬到這個世界的頂端,也比不上一個裝滿了父母好友聯係方式的手機。

她仍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她並不抗拒挑戰和挑戰背後的危險。

像是獵人渴望著真正的叢林。

而且,謝南湘有一點沒有說錯,於情於理,她都不能眼睜睜看著刺殺發生。

片刻後,燃燒殆儘的紙張緩緩掉進銅盆中,隻剩一片灰燼。

……

次日。

街上追逐時髦的麗人已在陰丹士林旗袍外罩上了圍巾披肩,時裝公司的櫥窗裡,模特兒早早地換上了的駝毛、黃狼甚至灰背、猞猁等冬大衣。

公園裡頭銀杏樹葉子金黃一片,惹得人們爭相觀賞。叢桂開處,金粟滿枝,街頭小巷隨處可見桂花糖芋艿、桂花白糖粥、桂花重陽糕之類的時令甜品,連整座城市仿佛也被浸滿了桂花的香氣。

玉蘭女校的門口,三三兩兩的學生們走出來校門,丁香抱歉地說道,“白同學,今天家裡有些事,不能一道和你去書店了。”

“沒關係。”白茜羽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點點頭,與她揮手告彆。

銀杏樹下,穿著白衣青裙的女學生們嬉笑鬨著回家,一路上嘰嘰喳喳討論著最近的《玲瓏》雜誌,隔壁學校心怡的學長,好像有永遠說不完的話。

她走過街角,一輛轎車停在那裡。

她四下看看,然後坐進了車子。

一個磁性而悠揚的聲音響起:

“晚上好,夜鶯。”

作者有話要說:  先跟後改,明天本卷最大**開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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