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采失眠,直到後半夜才睡著,早晨醒來的時候,海波已經走了。床頭櫃上,一張紙條壓在她手機下。
“妮子,我得去醫院給曉慧送早飯,早飯已經做好了,可能你起床的時候會有點涼。你一定要記得放在微波爐裡熱一下。你胃不好,彆吃涼的。昨天晚上你也沒睡好,今天就彆上班了,請假休息一天吧。妮子,和你在一起的這幾年,是我一生中最開心的時光,非常感謝你給了我這麼多快樂。昨晚我想了一夜,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了更好的歸宿,請和我說一聲。我沒有彆的意思,隻要能讓你過得更幸福一些,我願意離開。昨天晚上我做得不對,再一次地請你原諒。還有,早上你媽打你手機,我怕影響你睡覺,就給接了。她沒說什麼,隻說等你有空的時候給她回個電話。”
看著紙條,藍采坐在床沿上愣了好久。昨天晚上吵架的時候,藍采真的想和海波離婚。她不知道該如何在心理失衡的狀態下繼續這段婚姻。她曾試著調整,甚至想跟海波生個孩子,但昨晚海波的表現又讓她陷入搖擺。本來藍采就已經和海波有了心理距離,在這種狀態下,海波再犯任何一丁點小錯誤,都會讓藍采非常傷心。
從這張語句輕鬆的紙條裡,藍采看到了海波內心最深處的痛苦,那個外表粗糙內心敏感的男人,已經覺察到了藍采對這場婚姻的動搖。
“我為什麼要有個這樣的婆婆?我為什麼要有個這樣的老公?我為什麼要過這種困頓的生活……”藍采不停地在心裡問自己。
可一想到平時海波對她的好,兩個人在一起經曆的點點滴滴,藍采又不願放棄這段婚姻,她還沒有足夠的理由說服自己離開海波。
很多時候,矛盾中的人們一直都在為自己尋找著突破口,不停尋找,就像一個蓄滿水的水庫,尋找著那個足以導致決堤的裂縫。可人們又往往害怕那個決堤時刻的到來。盼望並恐懼,使很多人的心處於分裂的邊緣。
向單位打電話請了假,藍采又趕緊給她媽回電話。
“媽,今天你找我?”
“是啊,藍采。你這會兒正上班,等下了班再說吧,不能耽誤你工作。”
“媽,我現在沒上班,身體不舒服,請假了,有什麼事你說嘛。”
“我吧,也沒什麼事,就是有些想你了,想跟你說說話。”何淑芬在電話裡欲言又止。
“媽,你想我?又繞圈子了不是?我剛回來一天,你就想我了?”藍采笑著說,“媽,有事說事,沒事我掛了啊。”
“彆彆,藍采,是有點事想問問你。”何淑芬壓低聲音,聽得出來,她有些緊張,“我……我聽說曉慧來北京了?”
藍采心裡一沉:“媽,這誰說的呀?”
“那天我和海波閒聊,聽他說的。藍采,這事是不是真的?”
藍采心裡氣呀,這死海波,說什麼不行啊,說這乾嗎?這不添亂嗎。
“媽,曉慧是在北京,那次我和海波在鄉下過年,給帶過來的,怎麼了?”
“藍采,沒事,我就是隨便問問。你先忙吧,我掛了……掛了。”何淑芬說著,就把電話掛掉了。
藍采心裡明白,何淑芬肯定是想見曉慧了。再怎麼說曉慧也是她的親生骨肉,想去見一下也是人之常情。不過藍采擔心這件事要是讓爸知道了,他會受不了,會讓爸媽那本來就不太好的夫妻關係雪上加霜。即使非要去看的話,也不能說去就去,得先對曉慧有個全麵的了解才行。藍采隻和曉慧見過幾次麵,沒有深入交流,根本就不知道曉慧是個什麼樣的人,萬一讓曉慧知道了她的身世,知道她有個在北京的親媽,還指不定會鬨出什麼事來呢。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有這時間還是先調查一下這個人到底怎麼樣吧。性格、學識、人生經曆。要知道這些,必須從曉慧身邊的人入手。
藍采想到了秀娟。秀娟和曉慧同村,並且這麼長時間來一直在一起工作,又住在一起,彼此肯定知根知底。想到這,她就跟秀娟打了個電話。
“秀娟,我是藍采,在上班嗎?”
“嫂子?我沒上班,辭職了。”
“為什麼?”
“還能為啥?這工作太累,工資又少,辛辛苦苦一個月還拿不到兩千塊錢,我不想乾。”
“那你不工作能乾什麼?”
“沒事,那天我遇到一個老鄉,她說幫我介紹一個工作,肯定能賺大錢。這兩天我在家等消息呢。嫂子,有事嗎?”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找你聊聊家常,有時間嗎?”
“有,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嫂子,你說個地,咱們嘮嘮嗑。”
藍采和秀娟約好在他們小區外的一家茶館裡見麵,出門前,正好看到李金花在吃飯。李金花問她到哪兒去,她支吾了一下,撒了個謊,說是到醫院看望曉慧。
李金花當時就喜笑顏開,說:“我昨晚給曉慧買了一兜雞蛋,她身體不好,給她補補。本想讓海波給捎過去呢,他把這茬給忘了。正好你也去,就順便給捎過去吧。”
說著,她就把一提兜雞蛋塞到藍采手裡,藍采鬱悶壞了,這都什麼事呀?整天光想著曉慧,藍采到現在還沒吃早飯呢,她怎麼沒想著問一下?再說,哪有提著一兜雞蛋到茶館裡找人聊天的?可她也沒辦法,誰讓自己先撒謊的呢。
提了雞蛋,出門,到了那家“菊香茶館”,找了個空桌坐下,點了兩杯鐵觀音。過了十多分鐘秀娟才來。這秀娟,才到北京多長時間呀,從裡到外完全變了樣。頭發做了離子燙,開始化妝了,身上穿得跟花蝴蝶似的,渾身還散發出一股撲鼻的香氣,一種劣質香水的味道。
看上去是挺好看的,可就是讓人覺得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