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棲棲長睫翩動,她啞然地動了動嘴唇,神情呆呆。
窗外直射而進的白熾日光照在棲棲的半邊身體上,手中握著的碎碎冰已成冰水混合物,變成了粉色的冰沙。
棲棲遲緩的心跳再次鼓躍。
她低頭看了看碎碎冰,舉起一飲而儘其中融化的冰水。
清涼的液體滑入喉間,沈棲棲覺得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她握緊手機,手腕有些顫抖:“你...你是誰?”
她腦中試想過無數種可能,最終一個念頭占據上風。
是有人玩遊戲的吧?一定是在戲弄她的吧?
不管這人是誰,開這種玩笑真的很過分。
沈棲棲眉毛皺緊,她仰頭一下將所有碎碎冰都喝掉。
感覺說話時呼出的氣息都是冰冰的,她的脊背開始挺得筆直。
“同學,你這種行為真的...嗯...很不道德,喜歡是一種珍貴的情感。就算是玩輸遊戲,你也不應該用喜歡誰去戲弄人家...”
“沈棲棲。”
沈棲棲沒說完話,就被對方聲線陡然壓低的聲音打斷。
棲棲抿著唇,感到緊張。
這個人...會罵她嗎?
她的話是不是太過分了?
如果是她被陌生人無緣無故地說教一頓,也會不高興的。
可是,喜歡真的是一種極其珍貴的情感。
這是棲棲渴望的罕見的久未體驗過的情感。
所以電話裡的人對她表白時,她的第一反應是謊言,然後便是帶著淡淡的怒氣。
棲棲十幾年沒和人說過這麼多帶情緒的話。
她閉起嘴巴,等待電話裡的人對她的指責。
她想,等這個人將自己帶去的壞情緒發泄完,她就掛電話。
過了刻兒,電話裡的男聲再次響起。
“沈棲棲同學,我喜歡你。我沒有戲弄你,我非常非常喜歡你。”
他的聲音很輕,在電話中有些失真,但他說完後,兩人都不再出聲。
四周又是一片寂靜。
沈棲棲幾乎可以掠過窗外聒噪的蟬鳴,聽見男生的一呼一吸。
這呼吸像是落在她耳邊似的,棲棲的臉頰頓時泛起淡淡的紅色。
棲棲囁嚅著,最終說道:
“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電話裡的呼吸聲忽然加重,像是壓抑著某種洶湧。
他有點咬牙切齒:“我是許行止,你高三班長。”
沈棲棲立刻就捕捉到了他語氣裡的不虞。
棲棲有點羞愧,低聲說了對不起。
她又覺得有點奇怪。
許行止喜歡她?
她和許行止高三都沒見過幾次麵。
她記得,許行止高三下半年拿到國家級某體育賽事的金獎,被保送進京都體育大學了。
這之後他留在班級的時間便少之又少。
沈棲棲對許行止的印象,還隻停留在開學時他在講台上的自我介紹。
他很高,據說有193。
棲棲身高165,坐在座位上看他的時候像是在看一座山。
許行止眉目深邃,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
露齒笑的時候滿是少年朝氣。
沈棲棲回想起這位班長甫一出現,身邊圍繞的同學們。
再對比自己總是處於班級最角落的場景。
沈棲棲歎口氣:“謝謝你還記得我,班長。可是我並不想參與你們的遊戲。”
許行止哽了一下,又想補充,手機傳來“嘟”一聲的忙音後,手機界麵已自動跳轉回桌麵。
——沈棲棲把電話掛了。
許行止怔然,他看著手機屏幕慢慢息屏變黑,自己的臉在黑屏中顯映出來。
他不由得想起今早在早餐店兼職時看到的沈棲棲:及膝白裙,高馬尾,接過豆漿時會對他笑著說謝謝。
店裡沒開空調,他被沈棲棲笑得臉紅心跳,覺得快要熱得蒸發。
沈棲棲沒認出他,他卻在她走後將她的臉反複回憶刻在腦海最深處。
許行止十八年人生裡,一直以為最值得慶幸的事情隻有一件。
那就是沒有放棄羽毛球,靠著打球賽拿獎保送。
可在撥通沈棲棲電話的那一刻,他人生最值得慶幸的事情又加了一件:高三時成為班長。
——班長手機裡存著全班同學的聯係方式。
沈棲棲......許行止仰倒在柔軟的床鋪上,看著天花板腦子一片空白。
他也是第一次對女生告白,還沒設想被拒絕後的應對措施。
他拿到沈棲棲手機號碼之後心理建設了好久,才鼓足勇氣打的電話。
高三上半學期應接不暇的考試他沒怵,麵對賽場上強勁的對手他興奮。
似乎沒有什麼事情能要他這般小心翼翼過。
果然還是太草率了,表白哪裡隻有勇氣就夠了。
許行止側過臉去看不遠處的羽毛球拍,他眼前又浮現出沈棲棲的笑。
喉嚨莫名發癢起來,許行止磨了磨後槽牙,猛地坐起來對著虛空惡狠狠道:“沈棲棲,有一天我一定要你也喜歡我!”
一個優秀的賽手不會怯懦對手的強大。
越挫越勇、戰死方休——他將認定這場追逐是他的意義所在。
*
沈棲棲坐在臥室地板上。
她覺得許行止對她的喜歡沒有任何邏輯支撐著。
高三她埋頭苦學,幾乎沒有任何社交活動。
她深刻認知到自己的主動不會得到任何回應,所以她每日盯著排名和成績,將自己的考試分數和重本線做對比,進步了她便笑,退步了她便哭。
在沒有人可傾訴的前提下,將自己的情緒以哭笑的方式發泄出去,這是棲棲十幾年來沒有崩潰的原因之一。
當然購買市麵上發售的一切題目並寫完它們,這也是在校學習時她僅有的娛樂。
沈棲棲放下手機起身,將捂得有些溫熱的塑料軟殼丟進垃圾桶。
許行止的表白她不否認有一瞬的心動。
可棲棲在意識到自己的動搖後,就理性地抑製住了這份突如其來的情愫。
她會反複思考一切關於感情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