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雪霽。
慘白的病床在記憶裡泛黃,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但其實沒有,謝參商在小雪那天不告而彆,至今也才過去十一天而已。
棲棲料想過最壞的結果,卻沒想到謝參商再次活生生站在她麵前時,她還能看見那個意氣風發、歡欣喜悅的少年。
彼時他一身黑白灰的衝鋒衣,軍裝褲上掛著許多鐵環,這些鐵製品隨著他大跨步的動作清脆作響。
謝參商戴一頂黑色的鴨舌帽,一副同色的墨鏡頂在高挺鼻梁上,其緋紅的薄唇似笑非笑著,清瘦的身體像棵青竹挺立在寒風裡。
兩人隔著雪後天光,周圍是零散回家的同學們,他們拖行的行李箱走身邊就發出一陣寂寞的滾輪聲。
棲棲一時無言,他也是。
許久,謝參商忽無奈地搖搖頭走到棲棲麵前。
“怎麼?我是不是帥呆啦?”他伸出長瘦的手指在棲棲眼前晃,近到棲棲能看見其突出的指關節。
棲棲既笑又難過,她儘力保持語氣不像苛責地說:“謝參商,這麼多天去哪了啊?”
“去哪?”謝參商煞有介事地抵唇思索片刻,棲棲看見他嘴角的笑紋越來越深,“不是發微信給你說了嗎?去逍遙快活了唄!”
“沒見過你這樣的...”棲棲聽了,哧哧笑出聲,她抹抹眼角,咽下有些阻塞的喉音,“這次什麼時候走嘛?下次什麼季節回來呀?”
謝參商忽然不說話了,他一個勁兒盯著棲棲笑。
“光笑乾嘛呢?”棲棲忍不住跟著一起彎眼,“你跟我說說話唄。”
謝參商嘴裡長長地哎喲一聲,“哪有剛回來就問人什麼時候走的呢?不興我賴著嗎?”
“當然不是——”棲棲默然,積蓄多天的擔心終於在此刻像泥洪般傾瀉而下。
她霎時間紅了眼眶,邁步靠近,完全不怯兩人呼吸相聞的負距離接觸。
把頭挨在謝參商的肩頸處,棲棲低聲又低聲地說:“以後不要這樣了...以後不要這樣了...”
謝參商這次回來還背著一把吉他,這時候他把吉他卸下,東西扔到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沒管。
伸出手緊緊回抱住少女不盈一握的腰身,他的手扣在棲棲的腰間,像握著一把灼人的,類似彎刀一類能割傷他心肺的什麼。
但其實不是,他掌心中是世上最柔滑的少女肌膚,僅僅隔著兩層衣物,此刻正被他掌握著。
可他沒有半點旖旎,心中升騰起來的不是**而是神聖的膽怯。
他震顫著身體,低聲又低聲,哄道:“我在你身邊...我在你身邊...”
謝參商能保證不離開嗎?他不能。他還有病,這誰都知道。
所以兩個人隻是都佯裝不知道生死的天塹已悄悄在兩具鮮活的身體之間劈開,少年和少女在雪霽後熱烈的相擁,慶祝相逢。
*
沈關觀今天終於考完試了,他神清氣爽地拿好行李箱,讓宋君裴開車送他到Q大門口。
遠遠的,他看見棲棲抱住謝參商,兩個人彼此細語一番,氛圍融洽溫暖。
“謝參商?”沈關觀臉黑下來,“他怎麼抱著我妹妹!”
宋君裴握著方向盤的手背因用力而泛白,他被眼前一幕深深刺痛,說出的話幾乎是咬牙切齒:“我怎麼知道?”
“滴——”刺耳的喇叭聲響起,棲棲一驚,連忙抬頭,看見了車窗搖下後,裡麵的宋君裴和沈關觀。
她還猶自沉浸在再見故友的喜悅裡,一時半會沒注意到車裡兩個男人的情緒,“哥!”棲棲難掩高興地朝那兒揮手。
......
謝參商的回來成就了一次四人行。
坐在高鐵上,棲棲挨著謝參商向他介紹家裡最親愛的爸媽。
由於之前謝參商說過他的家庭情況,所以棲棲知道每年除夕夜都是他一人過的。
——粉絲再多的天王歌星,年夜飯也隻是一頓冰涼的藥片和快餐。
今年自是不同,沈爸沈媽聽說棲棲有個好朋友要回來一起過年,都高興無比。
他們在棲棲上學的期間似乎也意識到以前過於忽略小女兒的交友情況了,心感愧疚之下,現在彆說是帶個男同學回家,就是帶整個班回淮市,二老也會安排妥當。
至於棲棲和謝參商之間是友情還是戀情,沈關觀聽電話聽不下去了,一把握住棲棲的手貼近手機搶聲道:“爸媽!棲棲現在沒有談戀愛,你們也太操心了。”
沈爸促狹一笑,“你小子,你怎麼不像棲棲一樣帶個女同學回家過年呢?”
“爸!”沈關觀氣急敗壞,揚聲後才發覺周圍乘客都在看自己,連棲棲都在捂嘴笑,他...他一屁股坐回去。
鄰座裡窩著同樣拈酸吃醋的宋君裴,沈關觀看他就煩,一巴掌把宋君裴要看不敢看棲棲的眼拍到靠窗的一邊,“起開!彆看了!”
宋君裴:“......SB。”
小宋總發狠閉上眼睛,抱臂仰躺進座椅裡,心想,當初就不該偷偷幫謝參商回他老家,還給他隱瞞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