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杪輕輕順了順元星洲略顯淩亂的柔軟頭發, 對沈逍遊笑道:“本座前些日子要務在身,怠慢之處還請莫記掛在心上, 既然來了,便到屋內好好談一談。”
大致了解事情真相以後, 雲杪也不隱瞞自己的心思, 直言道:“劍君想認回孩子可以,但這兄弟二人已是縹緲宗的弟子, 斷不可能會同你們回太清觀去。”
見沈逍遊神色淒苦, 做侄兒的沈君越難免心下不忍, 但他也心知肚明沒可能把彆人門下的弟子輕鬆帶走,便緩和氣氛道:“雲宗主莫誤會, 我們不過是想帶孩子回太清觀見見親人,補上族譜, 沒旁的意思。”
雲杪淡笑著點點頭, “你們便是有其他意思, 也得收起來。”
沈君越摸了摸鼻子, 這雲杪元君說話做事好生強硬。
“你們要認孩子我不會攔著, 但孩子願不願意認你們……我也不會插手,全看你們自己。”
望著麵色冷淡的易雨寒和神情警惕的元星洲, 沈逍遊的眼神更加黯淡。
沈君越見狀, 忽地變戲法似地掏出一塊用紙包著的糯香奶塊逗弄元星洲,“嘿!小不點,快叫聲表哥來聽聽,這糖就給你吃。”
那奶塊濃香撲鼻, 是用百種獸奶一同煉製而成的,小孩子都抵擋不住那奶香氣的誘惑。
沈君越笑眯眯地晃了晃奶糖,誘惑他道:“除了我以外你還有個表哥呢,太清觀裡好吃的好玩的一大堆,去了以後我帶你捉赤焰□□,怎麼樣?”
然元星洲咽了咽口水,卻緊抓住了雲杪的衣袖一動不動,“我不走,我要一直留在縹緲峰上跟師父在一起!”
大約是意識到眼前胡子拉碴的滄桑男人極有可能真的是自己的生父,元星洲也急忙附和雲杪,生怕被帶走。
沈君越一僵,挫敗地將奶塊放在了他麵前的小矮桌上。
“師父,他真是爹爹嗎?”元星洲雖緊抓著雲杪的衣袖,目光還是忍不住往沈逍遊身上瞟,帶著幾分好奇與深藏的渴望。
對於一個打小就沒有感受過父愛的孩子來說,對父親的渴望幾乎是出於本能的。
雲杪輕輕點了點頭,元星洲怔了一下,隨後圓乎乎的小臉蛋上浮現出幾絲憤怒和委屈來,“那他為什麼把我們扔下了!”
他雖然小,卻也因坎坷經曆比同齡孩子更早熟。
“星洲……”沈逍遊紅著眼含淚望著他,愧疚的半個字也說不出。
“嗨呀!哪有這回事,怎麼可能不要你們了呢,這不是有誤會嘛!”
關鍵時刻,沈君越又趕忙從中調和,解釋道:“你爹當初沒想丟下你們,是他在遠郊獵異獸事叫我父親的友人路過時瞧見了,他又記不清以前的事,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那道君一著急就把你爹打暈帶回去了。”
“恰巧你爹他傷了腦袋,記不清事,你們住在哪裡也認不得,這便找不見回去的路了。”沈君越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腦袋,偷瞥了雲杪一眼,繼續道,“前些你日子爹從鎖妖塔裡出來,整個人清醒多了,這不一記起來,立刻就趕來尋你們了!”
解釋完畢,沈君越心累地歎了口氣,要說這事兒,其實還是他大伯父沒考慮周全。
哪怕沈逍遊的記憶模糊不清,太清觀回到發現他的地方,用地毯式怎麼也能找到元娘。之所以沒有這麼做,還不是因為得知元娘乃是個喪了前夫還帶著兒子的寡婦,擔心傷了神魂的沈逍遊一根筋隻認準了她。
沈逍遊那般驚才絕豔,在他身上打算盤的人多了去了,況且當初秘境內的施害者也沒被抓到,元娘身世如此曲折,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牽扯進旋渦中,一不留神便丟了命。
他小叔被找回來的時候修為大跌,沈觀主又急又憂,生怕幕後黑手席卷重來,匆匆把他關進鎖妖塔中曆練,說是逼迫沈逍遊找回記憶,也是出於對他的保護。
所有人都想著,大千世界裡兩人偶然相逢不過半年時光,鏡花水月般的一段經曆在漫長歲月中不過彈指煙雲一瞬間,斷了緣分未必是壞事。
兩人的身份差距太懸殊,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元天大陸以強者為尊,元娘境界低微,若是被當作姬妾一樣地帶回來,過得不一定比凡世好。
但所有人都沒料到,元娘會懷了孩子。
普通女子若懷上高階修士的孩子,沒有高階丹藥和外力相助是絕對無法順利生產的,因此元娘的死太清觀的確要負很大責任。
前麵那番話沈君越說的有些含糊,他也不是故意要誤導兩個孩子替太清觀脫罪,隻是站在他的立場上,這麼做無疑是最合適的。
果然,聽到沈君越的解釋以後,兩兄弟的神情緩和了不少。隻是雲杪卻意味不明地笑看著沈君越,直看的他背後發毛。
他的心思瞞不住那老狐狸,好在雲杪似乎並沒有要戳破“謊言”的意思,讓沈君越鬆了口氣。
哎,這都叫什麼事兒啊……這種“重任”總是落到他頭上呢?
“真的嗎?那爹爹的病好了沒有,腦袋會疼嗎?”元星洲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發紅。
有關父親的消息,他隻能偶爾從易雨寒那裡得知些許,聽說他腦袋有些不靈光,時常頭疼,村子裡的孩童總喜歡拿石子砸他。
見元星洲終於肯叫自己爹,一開口便是擔憂他的傷勢,沈逍遊再忍不住淚如雨下,將兩個孩子緊緊地左右摟在了懷裡。
“已經好了,爹爹的頭一點都不疼了,以後爹爹再也不會忘記怎麼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