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的春天被裹挾在冬日和夏日之間,幾乎察覺不到就已經過去,季連霍忍不住咳嗽幾聲,幾乎能聽到自己胸膛裡的哮鳴聲。
“小季,感冒還沒好呢?”於大爺揣著手站在旁邊,還裹著冬天的棉襖,胳膊上戴個深色的袖套,磨的發亮。
“快好了。”季連霍忍住嗓子的難受開口,摸出診所大夫給的口罩,戴在臉上。
“大寶的病好些了嗎?”於大爺往季連霍背後小心瞅了一眼,看到縮成一團的小崽子。
“已經打了三天的針,哭的少了。”季連霍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腳步跛著走動,把賣相好一點的水果往上挑。
“等大寶好一點,你也給自己看看吧。”於大爺揣著手歎氣,“這幾天天氣變化不定的,你又淋了雨,早點吃藥打針,彆等病情嚴重了。
還有你的腿,大醫院上不起,去找個老大夫給你按按也行,總不能一直拖著,這都大半年了。”
看著季連霍點頭,於大爺一聲歎息,當時如果不是有人報-警,季連霍的小命都可能要交代到那,好在命是保住了,但腿卻瘸了一條。
太陽緩緩上移,到點季連霍給大寶衝了米糊,突然聽到不遠處放鞭炮的聲音,季連霍連忙輕輕捂住小侄兒的耳朵,抬頭看向聲源處。
“這個點,應該是高考成績出來了。”於大爺瞅著遠處,眼中帶幾分羨意。
季連霍沉默著挪過目光,低頭看向自己攤上的水果,看向睡眼惺忪的侄兒,拿著鐵勺,在缺口的碗裡緩緩攪拌。
喂著季大寶吃了米糊,趕上下班的點,來來往往的路人多了不少,季連霍背著季大寶,開口努力吆喝,好歹是賣出去了幾斤蘋果。
中午的太陽曬的人渾身都發燙,多了幾分困意,季連霍坐在板車上,一條腿不自然的伸著,即便在陽光下,小腿冰的卻跟石頭一樣,又木又麻。
一輛車駛來,停在夜狩酒店門口,季連霍聽到聲音抬頭看,看到一輛張揚的紅色奧迪,從奧迪上下來一中年男人,穿的衣服價格似乎是不菲,但卻沒有第一時間進酒店,而是站在車邊焦急等著。
夜狩酒店的經理也出來,給男人打了把遮陽的傘,中年男人不斷的看著表,伸長脖子看向路口。
這個點幾乎沒有客人買水果,季連霍和於大爺也順著男人目光方向看著,不一會功夫,一輛黑色的車緩緩駛來。
季連霍一眼就能看到這輛與眾不同的車,比起其他蒙著層灰塵的代步車,這輛車乾淨的像是剛剛擦洗過,車身明鏡般的都能印出人像。
賣了一年半的水果,季連霍現在已經能認出大部分車標,但眼前這輛,明顯是極少數人才能買得起的高檔貨。
黑色的車穩穩停在夜狩前,中年男人和夜狩經理全湊了上去,臉上滿麵笑容。
季連霍靜靜看著,隻見一個獨眼男人下車,打開車門,一隻纖塵不染的黑色皮鞋邁出車,緊接著是黑色的西裝褲,沒有一絲褶皺,是肉眼可見的昂貴。
男人邁出車門,年紀卻是出乎意料的年輕,季連霍眼睛眨也不眨,直直盯著男人的臉,半晌沒有挪開。
這是季連霍見過最好看的人。
無論是男人直挺的鼻梁、淡色的唇,還是那雙金絲框眼鏡下那雙略帶攻擊性的眸子,都像是卡在了季連霍的最高的審美點上。
季連霍怔怔看著年輕男人含笑與中年男人握手,熟稔的說著什麼,對方微微揚起的下頜,線條都美的讓人挪不開目光。
中年男人滿臉的與有榮焉,年輕男人舉手投足間,姿態大方而雅致,麵對比自己年齡大許多的中年男人,更像是主導者。
季連霍緊緊盯著年輕男人走在前麵,不緊不慢的邁進酒吧,中年男人跟在他身後,快步也走了進去。
季連霍看著酒吧大門,盯了許久,直到於大爺抬手在季連霍麵前擺了擺,季連霍才回過神來。
“看呆了?”於大爺調侃著笑。
季連霍抿唇低頭,紅著耳根搖了搖頭。
“沒啥丟人的,好看的人,大家都想多看幾眼。”於大爺笑著開口,“那年輕男人我在電視裡見過,是咱們蘇城的企業家,子承父業,長的比電視裡的演員還好看。”
“他……好厲害。”季連霍忍不住再次看向酒吧門口,隱隱聽到自己心口躍動的聲音,像是想要衝出鐵柵欄般的肋骨,飛奔過去。
“那樣的人,到時候隻會和自己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對象結婚。”於大爺順著季連霍目光看過去,忍不住感歎一聲,“我們看看就行了。”
季連霍有點晃神,一個下午都盯著夜狩酒吧門口看,直到下午下班的時間點到,客人再次多起來,季連霍忙著水果攤上的事,等對麵站的顧客離開,季連霍突然發現那輛黑色的車,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季連霍有些悵然若失,心口莫名的悶重起來。
從這天開始,季連霍總是不由自主的就看向對麵的夜狩酒吧,看向那輛黑色的車曾經停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