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晚來風雨五(1 / 2)

司黎隻是微一扭頭,無意間便看到了在原地呆愣的容九闕。

少年一雙眼紅的駭人,淺瞳來回在獸瞳之間切換,隻死死看著她這方,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那兩隻朝他撲來的銀月焰狼。

“阿闕,快閃開!”

司黎飛身穿過攔路的銀月焰狼,在那惡狼的爪牙劃向容九闕的一刹那,撲上前去將他拉向一旁,與尖利的狼爪擦肩而過。

少女的清香撲鼻,容九闕總算回過了神,在那狼妖再一次撲上前來之時,周身的威壓瞬間暴漲,血肉炸開。

“阿闕,莫要分神,如今不是分神的時候!”司黎從他身邊而過,纖細的身影遊走在狼群之中,所過之處倒下一匹匹狼身。

容九闕深吸口氣,平穩了自己心中那抹鬱結。

少年再抬眼之際,淺瞳完全切換成獸瞳,一貫溫和疏朗的麵容上是毫不掩飾的殺意與鋒芒畢露,身影快出殘影。

銀月焰狼的數量雖然之多,但是沒有神智,隻靠蠻力驅使,不多時幾人便殺出了一條血路。晏行寂來到司黎身邊,“阿黎,銀月焰狼太多,不宜久戰,快走!”司黎自是明白,剛要跟上晏行寂的腳步,腰肢被人握住,她被攬進一個溫涼的懷抱。

"……晏行寂?"

“阿黎,我們需得甩掉這些銀月焰狼。”

晏行寂與容九闕一個渡劫一個大乘,修為都不弱,在速度飛快的銀月焰狼麵前尚有一逃之力。但司黎隻是一個化神,雖說可以自保,可要想跑的過銀月焰狼是十分困難之事。

司黎自然明白晏行寂的意思,便也不多矯情,安靜縮在晏行寂的懷中,時不時替他攔下一旁撲來的惡狼,

容九闕則一邊斷後一邊緊緊跟隨。

在終於擺脫了那些銀月焰狼之後,司黎從晏行寂懷中出來,一陣風吹拂而來,帶來一陣寒意,她這才警覺自己已經渾身是汗,淺紫的衣裙上滿是血水,肮臟惡臭令她幾欲暈厥。

她皺了皺眉,默念清潔咒將身上的汙血和汗水清洗乾淨。“我幫你們——”她正要為晏行寂和容九闕施加清潔咒,眸光落在某處,臉色瞬間一變。

晏行寂的臉色蒼白,額上已經浮現密密麻麻的汗水,神情雖然依舊淡然,但司黎就是一眼便能看出他在強忍。

容九闕也意識到了不對,他的嗅覺靈敏,

如今鼻息之間除了幽冥鬼域的死寂,還有……濃重的血腥之氣。

司黎上前一步: “晏行寂?”

晏行寂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飄渺虛無。他的視野已經一片模糊,脊背上的疼痛算不得什麼,但那一股股朝他經脈中而去的冰冷氣息卻讓

他渾身動彈不得。

"晏行寂?"

胳膊被人握住,隨後是熟悉的氣息,近的像是在他眼前說話。

可他已經看不太清了。

“阿黎……”

高大的青年朝前倒去,司黎下意識快步上前接住他。

他看起來清瘦,但卻著實沉,這般砸下幾乎將司黎的腰肢壓彎,她不由得後退幾分,險些被撞倒在地之時,身後一雙手攙扶住了她。

“阿黎。”

是容九闕。

司黎的手撫向晏行寂的後背,觸手粘膩溫熱。她探頭去看,瞳孔驀地一縮,呼吸都有些不穩。

心口處有一瞬間的悸動,司黎的手竟有些微顫。

她滿手鮮血,而晏行寂的後背上……一道抓痕從他左肩橫亙到腰間,貫穿整個後背,深可見骨,皮肉翻開。

她忽地便想起來了方才他在她頭頂處的那聲悶哼,那幾乎是從齒關中擠出來的聲音,她靠在他的懷中也隻是隱約可見。

彼時她抬頭看了他一眼,隻瞧得見他鋒利清晰的下頜,隨後便被他重新按著腦袋埋首在他懷中。

那時不是她幻聽。

晏行寂當真是受了傷。

他一心護著她不受傷害,還要從狼群的包圍中殺出一條血路,他被傷了。“晏行寂……”她滿手都是鮮血,滾燙的令她為之一顫。

“阿黎,先帶他走,銀月焰狼可能會追上來。”容九闕冷聲說道。

司黎回過神來,迅速為晏行寂施加法術止血,容九闕彎腰背上晏行寂快步向前走去。他剛走幾步,丹田內突然一陣滾燙,少年頓住腳步擰緊了眉,險些跌倒在地將背上的人摔下來。

司黎連忙上前扶住兩人, “阿闕,你怎麼了?”

容九闕從進入幽冥鬼域前就不對勁,他一定有事情瞞著她。

可少年很快便恢複了正常,抿了抿唇並未回應

司黎的話,而是快步朝前走去。“阿黎,我無礙,先找地方為晏行寂療傷。”

司黎瞳色漸漸冷下。

*大★

蜿蜒曲折的灌叢遮蔽了隱匿的洞穴,水珠滴答滴答落下,陰風吹拂而過發出似狼嚎的怪聲。見結界加固完全,司黎收回手,透過虛無的結界看向外界。

這裡無論何時,都是昏昏沉沉的,天際昏暗,像是暴雨前將要打雷的模樣,一切都顯得壓抑陰

沉。

這幽冥鬼域竟然有銀月焰狼,那還會有什麼呢?

上一任妖王已是渡劫都折損在這裡麵,這裡埋葬了無數妖族的精銳,能殺了他們的東西,到底是個什麼存在。

是那操控銀月焰狼神智的東西嗎?是人,是魔,還是妖?

她有預感,銀月焰狼隻是個開始。身後傳來悉窣聲,司黎回身快步而去。

容九闕收回手,少年俊朗的麵容此刻格外蒼白,額上遍布細汗。

而他身前的晏行寂依舊緊閉著眼,從脖頸上爬上了扭曲蜿蜒的黑線,往日冷白的臉上幾乎全是這些詭異的黑紋。

容九闕聲音虛弱, "阿黎,我隻能暫時止住毒素的蔓延,銀月焰狼的毒素會蠶食經脈,我根除不了經脈深處的毒素。"

司黎抿唇,望向眼前低垂著頭的晏行寂。她張了張嘴,隻覺得聲音乾澀, "如何才能解毒?"

容九闕望向她, "阿黎,很危險。"司黎隻固執問他: “如何才能解毒。”

容九闕沉默一瞬,對上司黎倔強的眼神,心底那股荒涼又開始蔓延。

"阿闕,你一定知道的,如何才能救他。""……銀月焰狼的妖丹。"

司黎眸光一亮, "方才我們斬殺了那麼多銀月焰狼,屍身還在那處,我去尋來。"

她起身便要朝外走去,腳步剛邁動,一隻溫熱的手扣住她的手腕。“阿黎,不可!”容九闕神情焦急。

司黎擰眉, "為何?"

容九闕匆匆為她解釋, “銀月焰狼喜好群居,我們方才見到那上百頭銀月焰狼,很可能是誤闖了它們的領地,你現在回去就是送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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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黎怔愣著,容九闕依舊死死扣著她的手腕。

少年沉聲道, "你修為隻是化神,我去,這裡不安全需要人照顧,你留下來照顧好晏行寂。"容九闕剛轉身,司黎反手握住他的胳膊,麵上滿是不讚成。

“你要如何去,你方才為晏行寂療傷,靈力還剩多少?”司黎舉起容九闕的手腕,指尖正好握在他的經脈處。

見少年抿唇不說話,司黎鬆開了他的手, “你如今丹田所剩靈力還不如我多,經脈又隱隱有逆行趨勢。"

司黎說到這裡頓了一瞬,神色複雜地看著眼前目光躲閃的人。她接著道: “我不知你在瞞著我什麼,但阿闕,我不會死的,我還有滄溟鏡呢,彆擔心我。”

她看了眼晏行寂,往日高高在上的人此刻安靜坐在那裡,垂著腦袋不知生死,白衣幾乎被血染儘。

“我與他重逢不過兩月有餘,他已經因著我受了那麼多傷,我合該對他負責,所以阿闕,我去,你照顧好他。"

司黎拍了拍眼前高大的少年,隨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少女的背影纖細但決絕,恍若蘊藏著強大的力量。

他便又想起了今日她與晏行寂相背廝殺的場景。以及她丟下他的手跑出去將晏行寂背回來的那時。

妖王的話一遍遍在耳邊縈繞: "小九,她是渡淵劍尊的妻子,她對你無意。"她是渡淵劍尊的妻子。她是晏行寂的妻子。

他直到現在才明白,他們二人即使中間有著許多陰差陽錯,但彼此的默契是他無法介入的。少女已經要走出洞穴,他握緊了拳頭。

但人總要搏一下。

他起身朝司黎追去。可下一瞬,丹田處湧起的滾燙前所未有的猛烈,他驀地跪倒在地。

容九闕抬起猩紅的眼看去,司黎已經走出洞穴,結界被她加固,她聽不到洞穴內的聲音,看不到他跪地的模樣。

經脈在一寸寸沸騰,他方才消耗太多靈力,已經無法壓製那沸騰的經脈。

他的發情期……好像要提前了。少年猛地吐出大口鮮血。

*大★

司黎一路上並未遇到銀月焰狼,密林之中安靜,她除了陣陣風聲之外什麼都聽不到,視野之中儘是灰白。

但這反而更不對勁。

誠如容九闕所說的那樣,銀月焰狼喜好群居,他們方才遇到幾百隻,應當是闖了狼窩。可她現在怎會一隻都沒看到。

這不對勁。

可司黎顧不了那麼多了。

她擰眉朝前走去,終於看到了遍地的銀月焰狼屍身。司黎拔出匕首來到一隻倒下的惡狼身前,手起刀落,迅速果斷地挖出那顆血淋淋的妖丹。

她並不多留,在挖出的一刹那飛快起身朝來時的路飛奔而去。這裡安靜詭異的令她隱隱不安,即使隻是一丁點的情緒。

她飛身朝來時的方向而去。可令她最擔憂的事情果然還是發生了。

司黎剛離開十丈遠,耳邊傳來熟悉的嘶吼聲,厲風裹挾著血腥的氣息撲鼻而來。

她連忙朝側邊滾去,脊背幾乎是擦著那惡狼的爪子而過。

在躲過的一瞬間司黎便召出了卷星,身前的密林處一匹匹惡狼從遠處飛奔而來,速度快的令她眼前—花。

果然,它們知道她會再來。

竟然在守株待兔。

司黎將妖丹放入乾坤袋中,少女手執長劍,纖細的身影立於層層包圍的銀月妖狼之間。

在那頭狼嘶吼的一刹那,她迅速飛身上前,長劍穿梭在狼群之中,靈力庇護在周圍以防被混亂拍下的狼爪誤傷。

她如今沒有那麼多時間再去挖一顆妖丹,必須保證自己不受傷。司黎一邊廝殺著一邊迅速撤離,這裡不宜久戰,她必須得想辦法逃出去。

可那群狼像是知道了她的計劃,在她來時的路上攔腰圍堵了不少的銀月焰狼,將她回去的路堵得死死的。

她一時疲於應對身前攔路的惡狼,忽略了身後那縷疾風,等到脊背一陣戰栗汗毛都要豎起的時候,司黎看見眼前的地麵上浮現巨大的黑影朝她撲來。

完蛋。這次要跟晏行寂做一對亡命鴛鴦了。

她這時候竟還有心想,晏行寂說的果然成了真,他們兩人永遠不會再分開。可不就是嘛,地下重逢啊!

司黎咬牙拚儘全力朝一旁撞去,卻也知道躲開數隻同時朝她撲來的銀月焰狼不太可能。

距離這麼近,她能看見那些惡狼口中尖銳的獠牙,以及順著張開的嘴滴落的涎水,空氣中都是惡臭

腐朽的氣息。

死亡的威脅逼近。她頭皮隱隱發麻,長劍徒勞攔在身前。

可下一瞬,那幾乎觸及到她鼻尖的獠牙消失……

不,不是獠牙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