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晚來風雨八(2 / 2)

司黎問: “想說什麼?”

少年神色有些晦暗,盯著她看了半晌後才敢開口。"我的發情期快到了……我想跟你一起過。"

他的意思明顯,司黎沒想到他要說的話是這些,一時之間愣在原地。少女紅唇微啟,神情怔愣,看的他心裡癢癢。

他有些害羞,喉結乾澀滾動,彆彆扭扭道: “發情期是妖族都會有的,我度過發情期後,修為便能步入一個大境界,屆時離渡劫便不遠了,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

“我……我不想要父王幫我找彆人,我隻想要你。”

司黎始終未曾說話,容九闕便自顧自接著解釋。

"發情期是妖族孕育子嗣的好時機,但阿黎你彆怕,我知曉現在太早,若是阿黎暫時不想,我便去喝藥……幼患對我來說不重要,我,我隻想與你一起……一起過這發情期。"

他小心擁她入懷,心跳劇烈, "阿黎,若你願意,我們從幽冥鬼域出去便成婚,我以性命起誓,終生愛你護你,尊你敬你,隻會有你一人。"

九尾狐族其實生性喜淫,連他的父王都娶了五任妻子。

但容九闕自小便是個異類,在兄長們長大後陸陸續續開始找人尋歡作樂,或是找人暫時度過發情期時,隻有他孤身一人。

母親的遭遇讓他不喜妖族的習性。

他若是喜歡一個人,一定會對其忠誠至死,給與其他的一切。身、心、性命,以及整個妖域最無尚的榮光。

他不會讓自己的妻子重蹈他母親的覆轍,與其他妖妃爭風吃醋,守在後殿中整日翹首以盼一個心裡還裝著其他人的人。

他的父王是個好妖王,是個好父親。但不是一

個好丈夫。

容九闕既要做好一個好妖王,一個好父親。也要做一個好丈夫。

"所以阿黎……"他蹭了蹭她的頭頂, "選擇我吧,我絕對不會讓你後悔的。"可懷中的少女卻抵住他的胸膛。“阿闕,我不要。”

容九闕掛在唇角的笑意一瞬間便凝滯住。

他愣住,司黎使力一推便從少年的桎梏中脫身而出。她神情未變,明明依舊是那般寧靜的模樣,卻讓他瞧出了些許冷淡。

她說: “我不喜歡你,我不能當你的妖後。”

一根針狠狠紮透心房,少年疼的臉色陡然間蒼白。

司黎抿了抿唇,瞧見他的模樣後有些不忍。但有些話,是必須要說的。

“阿闕,你明明有機會遇到一個愛你的,你愛的,可以長相廝守的人,屆時你一定會成為最幸福的人。"

司黎頓了頓,下定決心一口氣道: “我現在無心,以後可能會有心,也可能無心,但無論有心無心,我很可能都不會再喜歡人了。"

"所以阿闕,我若是答應了你,便是對你最大的不公,你不應該被我這般對待傷害,你從未欠過我什麼。"

"天下太平後,我想去轉轉看看,我不會停留在青霄劍宗,也不會停留在妖域。"

耳朵喻嗡作響,她的話似是尖刀剜著他的心,將他的一顆真心割得遍體鱗傷。

她不會留在青霄劍宗,她不要晏行寂。她不會留在妖域,她也不要他。

他到現在竟還有些想笑,得虧是晏行寂沒在這裡,沒有聽到她的這番話,不然他指不定背地裡要如何發瘋呢。

思緒紛亂無章,剛被她封住的經脈似乎重新被撞開,所剩不多的靈力一股腦湧出,他拚命維持住自己的人身。

他仍抱有一絲希望: “若我……若我不要你的愛呢?”

"……什麼?"

容九闕脊背一寸寸彎折,一字一句似是從喉口擠出來一般。他重複方才的話: “我不要你的愛,我隻要你當我的妖後……”

可他的心裡拚命搖頭。不是,不是!

他怎麼會不想要她的愛,他拚了命地想要。他想的骨

縫生疼。

從小天賦異稟備受寵愛的妖域少主第一次喜歡一個人,便嘗到了何為甘之如飴,何為求而不得。

縱使她不愛他,他也甘之如飴。可是她不愛他,他便求而不得。

“我不要你愛我,我隻要你當我的妖後——”“我不願意。”少女打斷他的話。

他聽見司黎說: “這對你不公平,我不能這般對你,我也不願意當什麼妖後。”"無論是青霄劍宗的掌門夫人,還是妖域的妖後,我都不想。"“我是司黎,我隻想做司黎。”

司黎沉默一瞬,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阿闕的發情期……照妖王說的來吧,我幫不了,若你需要我做彆的事情,我一定竭力相助。"

少女轉身便要離去,而容九闕扶著石壁彎腰大口大口呼吸著,身體內的疼痛分不清是因為破損的經脈,還是少女的話。

在司黎即將離開的那刻,他終究是喊出了聲: “我的發情期你不願意,為何晏行寂中情蠱阿黎便樂意幫他?"

司黎腳步頓住。

容九闕紅著眼, "你當真對他無意嗎?"

司黎,你當真對他無意嗎?這一次又一次的態度轉變,當真是為了彌補晏行寂曾屢次相救她?

到底是因著感恩明事理,還是因著.…

心被重塑了一點後,情意便也慢慢回來了些?

可是他想不通是為何。

她與晏行寂相伴左右不過十一年,縱使曾為夫妻你儂我儂,可早已分開三百餘年。而這三百餘年裡,是他一直陪著她。

十一年抵不過三百年嗎?

他怎麼可能甘心。

他第一次做些不可言說的夢時,夢中反反複複隻有司黎的臉,那時他便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五年內催生第九尾,提前幾十年邁入成年期,跪在父王殿前整整一月,風吹日曬也不低頭,終於得到了父王的同意。

他得知司黎的身份後丟下妖域馬不停蹄地趕來,一路上心中隻有恐慌,不斷在想著自己與晏行寂爭奪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到了那裡看到司黎後,那些一路都未想出答案的想法終於塵埃落定。

不論成敗,

不賭勝券。

要為自己搏一個結果。

他不甘心啊.…

呼吸越發困難,心口的酸澀幾乎將他淹沒,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他看不清司黎的身影,聽見一陣紛亂的腳步聲。他頹然一笑,心下是無儘的荒涼。

她走了嗎?那也好罷……

可下一瞬,那腳步聲在耳邊響起,熟悉的清香傳來,一股猛力將他撲到在地。容九闕的意識清醒幾分,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司黎從他身上起來,纖細的背影擋在他身前。

“卷星!”

少女一聲低喝,瑩白恢宏的長劍徑直出鞘落入她手中,本命劍喻鳴一聲以回應主人的召喚。

容九闕呆滯看向司黎的身前。

方才他站立的地方,虛空中有陣陣靈力波動,一道裂縫正在不斷扭曲,越來越大,狂暴的殺意席卷而來,隨著裂縫的展開,裡麵傳來陣陣怒吼。

緊接著,是無數雙密密麻麻的血紅眼眸。

它們猙獰著,嘶吼著,前赴後繼相互推擠著,從那裂開的虛縫中掙紮著爬出來。容九闕混沌的大腦頓時便嚇清醒了。他沒看錯,他真的看到了!

一個個黑紅的濃霧下,是——浮屠惡鬼!

怎麼可能!浮屠惡鬼早已被關入了浮屠川,如今浮屠川還沒崩裂,哪裡來的浮屠惡鬼!

司黎冷聲道: “阿闕,護好自己!”

少女抬手為他布下結界,在那從裂縫中攀爬出來的浮屠惡鬼嘶吼著朝她撲來之時,提劍衝入一片濃重的黑霧之中。

“阿黎……”

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幫她,可因著發情期被壓製太久,他的丹田已經開始瓦解,靈力完全使不出來。

他一次次試著爬起,一次次跌倒。他看不到司黎的身影,隻能瞧見那一雙雙血紅詭異的眼眸縈繞在四處。

有的朝他撲來,被結界攔下。

大多都被司黎的新鮮血肉吸引,不要命地朝她撲去。他隻能看到不時出現的劍光。

他一遍遍無助地呢喃著:

“阿黎……阿黎……”"阿黎,走吧………彆管我了……"

趕緊走,她一個人一定能逃走。

有他吸引著這些浮屠惡鬼

,她一定能逃開。所以快走啊!

“阿黎….…你走啊……”他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往日琉璃色的眼眸此刻滿是血絲,淚珠順著鼻梁而下。

讓他起來。讓他救她,

他不能看她這般擋在他身前。他不要她為他攔下一切危險。

可丹田徹底瓦解,他連人身都維持不住,高大的白狐頹然倒在地上。

裂縫遮蔽半邊天,從中湧出數以萬計的浮屠惡鬼,它們一股腦瘋狂地朝司黎撲去。那黑霧中的劍光逐漸衰弱。

白狐眼中的光亮一點點暗淡,眼淚打濕臉上的毛發。

晏行寂說得對,他護不住她。他護不住她啊.…

可突然,洞穴外的虛空中傳來劇烈的撞擊,整個地麵都在震動,像是有人在從外攻擊一般。容九闕拚力仰首看去。

那天空……一點白光浮現,隨後那光亮逐漸擴散……

不,那不是光!

那是天裂了!

是從外界照射進來的光!

一雙手掰著那裂縫兩邊,強大磅礴令他心顫的威壓席卷而來,淡藍的靈力鋪天蓋地從外湧進,推著那裂縫越來越大。

刹那間,圍繞在司黎周圍的浮屠惡鬼像是被人生生定住,爬出惡鬼的裂縫被淡藍的靈力堵住出口,裡麵尚未來得及出來的惡鬼們擁擠在一起嘶吼著。

下一刻,滔天的威壓迫下,黑霧消散,圍繞在司黎周圍的浮屠惡鬼絕望地嘶吼著,卻依舊被毫不留情的碾碎,化為縷縷黑煙湮滅。

隨後,一張宛如謫仙的臉顯露在虛空的裂縫之中,明亮的光從他身後披灑而下,是這昏暗的天際中唯一的光。

他踏步進來,空中的雨驀地停止。

白衣青年麵容清冷,衣擺被風拂起,墨發在身後輕輕飛揚,眸光極輕極淡,眼神並未分給他分毫,目光始終落在執劍而立麵色蒼白的司黎身上。

明明是容九闕最為討厭的人,此刻卻成為了唯一能救下阿黎的神明。晏行寂。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容九闕:“晏行寂有什麼好的,年齡比我大,脾氣比我差,阿黎不如試試我。”晏行寂:"………你的狐狸毛全剝了應該可以做好

幾條圍脖,我要拳去賤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