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晚來風雨十二(1 / 2)

雨水隻停了一天,虛空之中烏雲重新籠罩下來,轟鳴的雷聲過後,轉瞬間雨聲連成一片,狂風卷著雨絲砸下。

司黎與容九闕連忙跑向靈脈前不遠處的洞穴中。此刻距離他們進去,已經過了半個月。

司黎漫不經心地用木棍泛著篝火裡的番薯,這還是晏行寂走之前放在她乾坤袋中的。她撕撕開番薯的皮,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剛烤好的番薯燙的她止不住的呼氣。

那番薯不知為何不太甜,隻有外麵一層熟了,內裡依舊有些生硬。沒晏行寂烤的好吃。

司黎一邊小口咬著番薯,一邊望向雨幕。不遠處,那連綿的靈脈依舊發著耀眼的光,是這昏暗的天際中唯一的光亮。

唉.…

她不由得歎氣。

身邊遞過來一個用油紙包裹的東西,司黎怔然看去。裡麵躺著裹著細糖的糕點,散發著清甜的氣息。

容九闕抬了抬手,“阿黎嘗嘗。”

司黎有些無奈,也不知容九闕哪裡來的這麼多東西,這幾日她每天都有吃食。她捏起一塊糕點入口,頗為捧場地眯起了眼: "很甜。"

容九闕也笑, “阿黎喜歡我便多買些。”

司黎隻是笑著點頭,繼續捧著手中的番薯小口小口咬著,目光茫然地看著跳躍的篝火。

瞧見她這副模樣,少年看了看洞穴外連綿的大雨,笑意凝滯,收回了遞到司黎眼前的油紙。

已經半個月了,始終沒有動靜。不知是生是死。

他看了看身旁的少女,司黎這幾日看上去沒心沒肺該乾什麼乾什麼,可目光卻總是無意識看向那靈脈。

他陪著她一起,在這裡守了半個月。

木柴燃燒的時候發出劈啪聲,石壁上跳躍著火焰的形狀,少女的輪廓在火光的映襯下有些柔和。容九闕沉默了許久,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阿黎,你在擔心晏行寂嗎?”司黎頓了一瞬,隨後搖了搖頭: “我不擔心他,他會回來的。”"……為何這般篤定。"

司黎解決完手裡的番薯擦乾淨唇角,又往那火堆裡添了根柴。"他從來沒有騙過我,答應我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三百年前是這樣,三百年後依舊是這樣。

晏行寂說他

們不會有事,那就是不會出事。

縱使晏行寂這人有時候自大狂妄,但他有這個資本,他說的話、承諾過的事情,便一定會做到。容九闕沉默著,洞穴裡隻回蕩著劈啪的木柴燃燒聲和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

許久之後,少年的聲音卻突然出現:“阿黎,你可以說一下,為何你會從‘阿黎’變成‘司黎’嗎?”

阿黎是青霄劍宗上上任宗主的女兒,先宗主是阿黎的叔父,她是青霄劍宗的大師姐。她為何會變換成另一副模樣,為何會成為司黎,岐山冰蓮打造的那副身軀,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司黎不可能回答他這個問題。

她根本不知要如何去解釋這一切,當年死遁的她從未想過會有被認出來的一天。

她要怎麼說呢?

說其實這是一本書,在原書中根本沒有阿黎這個角色,是因為原書爛尾,才安排進了一個叫“阿黎”的新角色,而這個新角色的目的便是糾正劇情。

他們所認識的阿黎,青霄劍宗的大師姐,渡淵劍尊的妻子。從頭到尾都是一副傀儡,她的存在隻是為了糾正劇情?

不可能的。司黎根本回答不了他的問題。

容九闕點頭, "不能說便不說吧,我並不在乎這些。"

“阿黎。"少年的聲音有些低沉, "我隻是有些難受,是不是三百年前我們沒有先遇到,這輩子便隻能錯過了。"

司黎看過去,容九闕的側臉線條模糊,長睫垂下,往日意氣風發的少年現在有些蔫蔫的頹廢。她無奈開口: “有些事情過去了便是過去了,我與晏行寂不會再有可能,與你……也不會,與遇見早晚無關。"

司黎下頜抵在膝蓋上。

她在原世界也隻是一個普通人,從小孤身一人長大,卻一朝猝死被送到了這裡。

她被困在這麼一個陌生的世界,被迫走那些劇情完成任務,為了活命做了許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她想重新做回自己。

與晏行寂、容九闕無關,她隻是想做司黎罷了。青霄劍宗的掌門夫人、妖域的妖後,都不稀罕。

可這些話不能說出來,太過驚世駭俗。

容九闕卻有些接受不了,少年怔然愣神,目光茫然漫無

焦點。

他有些不甘心:“就真的……不會喜歡嗎,阿黎喜歡什麼樣子的人,我都可以成為阿黎喜歡的類型,我會讓阿黎成為妖域的王後。"

司黎聞言有些頭大, "阿闕,你是妖域的少主,你已經很好了,天賦異稟,心性純善,日後必定能成為妖域偉大的王,會有自己疼愛的妖後,為何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她攤開手,頗有些擺爛的意味, “我有什麼呢,我這人三百多歲還隻是個化神中期,胸無大誌隻想苟命,吃喝玩樂才是我最喜歡的,我當不好妖域的王後,也不喜歡困在後殿。"

“我要自由自在的活著,我要去看這世間大江南北,而不是成為你的王後,終生隻能圍著你轉圈,存在的唯一價值便是誕下你們皇室的子嗣。"

“那樣的生活……”司黎冷著臉看他。 ”是對我的不公平。"

容九闕愣了愣,喉口有些發梗,徒勞地解釋著: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會讓你過那樣的生活,我隻會有你一個人,你想乾什麼就乾什麼,想去哪裡便去哪裡,不想要子嗣便不要……"

司黎卻是笑出了聲,並不是嘲諷,而是發自內心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阿闕,你確實是有些年幼了,等你成為妖王後,會發現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居高位者,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整個妖域,不是自己想做什麼便能做什麼的。

“你說不要子嗣便不要子嗣,說隻有我一人,可是阿闕,你是妖王,妖域準許你沒有子嗣嗎,若我遲遲生不下子嗣,你們妖域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我妖後的身份,定會逼你再納妃。"

“你說我想乾什麼便乾什麼,我是妖後,一言一行代表妖域,外界有多少人盯著我呢,我能爽快地喝酒吃肉大聲唱歌嗎?"

"你說我想去哪裡便去哪裡,你不怕我出門被魔域或者有心之人擄走,借此來威脅你嗎?"她一句話接著一句話,其實聲音很平靜,甚至是帶著笑意,可容九闕卻漸漸慘白了臉。

“阿黎……”

他想開口解釋,不會的,他不會的。他真的隻喜歡她隻會娶她,她不要子嗣就是不要子嗣。

可還有呢,司黎說的另一方麵呢?等她成了妖後,她真的還

能如現在一般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想去哪裡便去哪裡嗎?

他突然發現,他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他不想看司黎活得那般拘束,如他的母妃一般在妖殿生生磋磨掉生命力。

那樣的司黎,會要了他的命。

司黎莞爾一笑: "所以阿闕,你會遇到一個比我更合適的人。"一個愛你的,一個你愛的,一個端莊得體能做妖域王後的人。

司黎閉眼不再看他,光亮打在她臉上,明明線條依舊柔和,可一棱一角卻像是在狠狠紮著他的

他喉口有些乾澀: “那晏行寂呢,你不願意做我的妖後,青霄劍宗的掌門夫人……與妖後有什麼區彆?"

司黎長長歎了口氣,睜開眼看著眼眶有些微紅的少年, “阿闕,合著我之前講的那些你便沒聽進去是嗎?"

她一字一句,鄭重其事: “我不會當你的妖後,也不會當青霄劍宗的掌門夫人,我隻會當司黎。"

洞穴外的雨水大了起來,轟鳴的驚雷在此刻炸開,照亮了洞穴內少年慘白的臉。

司黎看著他這般模樣,有些猶豫,是不是自己的話說的太過了。“阿闕,我——”

"轟——"

又是一陣雷聲,打斷了她的話,司黎怔然回首。

雷電炸開的瞬間,虛空中好似有什麼東西碎掉,天空中蜿蜒開來一整條裂縫。碎掉的……是結界。

那結界靈力熟悉,司黎一眼便能看出來那是誰的。是晏行寂,晏行寂在走之前悄無聲息地在周圍布下了結界,用來保護她。

可現在,那結界碎掉了。不僅結界碎掉了,虛空之中還出現了巨大的裂縫。

裂縫熟悉,一點點扭曲擴張,無數雙密密麻麻的眼睛浮現,猙獰的嘶吼聲在耳邊響起。

浮屠惡鬼!是那神明,他又派出了浮屠惡鬼來殺她!

司黎不知道他為何對她執念這般大,在那裂縫出現的一刹那,她直接起身召出卷星。

容九闕卻是迅速收起情緒提劍擋在她身前,少年挺拔寬廣的身軀將她牢牢擋住,周身的殺意是前所未有的濃烈。

兩人都知道浮屠惡鬼的可怖。

司黎冷聲道: “阿闕你先離開,這些浮屠惡鬼是

衝著我來的。”不能都折損在這裡,容九闕是妖域少主,身上有著重擔。

可身前的少年卻是笑出了聲,聲音不似方才低沉, "阿黎,說什麼傻話呢,我永遠不會丟下你。"

在浮屠惡鬼出現的時候她也曾擋在他身前。三百年前兩人初識的時候是她將渡劫重傷的他拖回了家,幫他療傷救他性命。

容九闕永遠不會丟下司黎。

少年在浮屠惡鬼衝下來的一刻,反手執劍劃出靈力磅礴的劍意,大乘的威壓毫不掩飾加注劍身。劍光橫掃過去的一刹那,他說: “一同戰死也無妨,妖域從無懦夫逃兵。”

數萬浮屠惡鬼爬出,朝他們而來。劍光炸開與浮屠惡鬼相撞,將那些惡鬼劈成漫天黑煙消散在虛空。

隨之而來的是更多浮屠惡鬼,一個個不要命地朝著兩人而來。司黎抿唇,卷星出鞘,她默念劍法以指凝氣。

漫天都是浮屠惡鬼,兩人相背而戰,劍光橫掃炸開。可也隻是治標不治本,浮屠惡鬼永遠殺不儘,可是她與容九闕的靈力是有限的。

司黎不知道自己殺了多久,三個時辰,半天,還是一整天。久到手臂都快抬不起來,眼前的視野模糊。

意識不清醒的時候,手臂上驀地傳來一陣劇痛,一隻浮屠惡鬼咬住了她的左臂。血腥氣蔓延,那些浮屠惡鬼更加瘋狂。

司黎咬牙揮劍劈斬開來,可那漫天的浮屠惡鬼卻都好似瘋了一般朝她這邊湧來,在又一次被咬住

之時,少年溫暖的懷抱將她攬在懷中。

她聽到耳邊一聲悶哼,隨後被生生壓製下去。

司黎感知到身前人靈力的波動,在一瞬間磅礴強大,那些浮屠惡鬼撕咬著他,而他周圍的靈力越發強大。

她混沌的大腦被嚇的清醒許多,察覺出容九闕要做什麼。

他要催化妖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