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晚來風雨十五(修)(1 / 2)

猈虎聽到聲音抬起頭看著身前高大的青年,懵懂地衝他低吼一聲。可下一瞬,它感知到熟悉的氣息,那是渡劫修士的氣息。

它怔然坐起身,對上晏行寂輕飄飄不甚在意的一眼後。猈虎:"……嗷嗚。"它起身飛快朝遠處跑去。

青年低垂著眸子看司黎,神情有些示弱的模樣。

司黎瞧見他這副樣子有些無奈,起身朝一旁坐坐,留出來大片地方給晏行寂。他坐了下來,身上的冷香隨著空氣傳入鼻息,司黎覺得自己渾身都是他的味道。

玉白修長的手遞到眼前,油紙打開,裡麵的東西絲絲往外冒著熱氣,板栗的清甜香撲鼻而來。"進幽冥鬼域前你與妖婢說想吃板栗,買的晚了些,不知這家合口味嗎?"

司黎看著那油紙中包裹的板栗,個個飽滿圓潤裹著細糖,這般熟悉的做法,是人界才有的。

晏行寂去了人界城池。人界離妖域這般遠……他的傷還沒好。

司黎抿唇,接過了那板栗,"多謝。"她其實不餓,但聞著這板栗的清香,食欲便也被勾起些許。

少女拈起一顆板栗剝皮塞入口中,兩頰鼓起像個小倉鼠一般,晏行寂垂首無聲輕笑。

寂靜在蔓延,隻有時不時拂來的清風吹動樹葉發出悉窣的聲音,以及司黎時不時輕微的咀嚼聲。

不知過了多久,方才始終沉默的人開了口, "阿黎,你打算何時動身前去尋滄溟鏡的另一塊碎片?"

司黎頓住動作。

她不知該如何與晏行寂說,說什麼?說妖域近來會出事,容九闕會死,妖域覆滅的事情?

她要等到妖域的事情結束後才放心前去尋滄溟鏡的碎片,這是她的意思,也是滄溟鏡的心願。司黎不知該如何去說這些話。

"這幾日有些累,在妖域休息幾天再走吧。"

青年沉默著並未應聲,司黎便也以為他信了。

直到一刻鐘後,清潤的聲音傳來: “阿黎,你不想說的事情我不會問,無論你到底知道些什麼,是如何知道這些事情,要去做什麼,隻管向前走吧。"

做你想做的事情,他再也不會去束縛著她。

兩人有些沉默,司黎隱約知道晏行寂是

來低頭的,可她就是不解,他明明沒做錯什麼,為何要低頭。

青年垂下頭,思索著應該說些什麼話來緩和兩人的關係,白日裡他說的那些話或許阿黎不想聽,他也不知她想聽什麼。

想見她的心到了頂峰,索性連傷也不療了,借著送板栗來看看她。

可見到了,又不知要說些什麼。正無措之時,眼前遞過來一隻玉白的手,掌心處放著一顆剝好的板栗。

晏行寂愣了一瞬。

司黎的聲音響起: "你買的,很甜。"

他抿了抿唇,伸手捏過那顆板栗,入口輕咬之時便爆開甜香,裹著的細糖融化在舌尖,甜到了心裡。

他低聲說: “嗯。”

司黎便剝一個給自己,又剝一個給晏行寂,往日食欲寡淡的青年硬是吃了二十來個板栗。

一袋板栗分完後,晏行寂側首看著司黎,少女的側臉沉靜,目光茫然看著地麵,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話:“阿黎,離開了這麼久,想回青霄劍宗看看嗎?”司黎一僵。

晏行寂說: “師兄和師伯他們都很想你。”司黎緩緩搖頭, "日後再回吧。"

晏行寂沉默著,目光茫然看著那院中靠牆位置的一棵梨樹。花敗了不少,再不複曾經的俏麗,風吹而過卷起梨花飄散在地。

"真的會再回去嗎?"

他聲音沙啞。

司黎捧著油紙的手攥緊,怔然回首望向他。

坐在她身旁的人不知何時轉過來頭,漆黑的眸子淡然盯著她,月光從他身後披灑他的臉隱匿在陰影處有些看不太清。

司黎聽見他又一次問: “事情解決後,真的會回去青霄劍宗嗎?”

會回去嗎?

其實司黎並不想回去。

那個地方於她而言,其實隻是個做任務的地方罷了,這就是本書,原書裡根本沒有阿黎這個人。

“阿黎”隻是被臨時按插進來糾正劇情的存在,他們所有人關於“阿黎”的記憶都是被滄溟鏡強行多加的。

她不是真的青霄劍宗大師姐,也不是真的阿黎。她是司黎。

少女的

沉默說明了一切,晏行寂笑了出來。果然是這樣的答案。

他有些不甘心,聲音有些顫抖:"青霄劍宗不要了,師兄師伯不要了,霧玉崖不要了。""那我……你是不是也不要了……"

他忍住鼻尖的酸澀,祈求般問她: “如果你有了心……如果滄溟鏡重塑了你的心,會要我嗎?”

他湊近她,溫度、氣息,每一個都如煙花般炸開。"我知曉自己不該問這些,但我忍不住,阿黎,你會要我嗎,如果有心……會不會要我呢……"

青年距離她格外近,目光祈求希冀: “阿黎,你的心回來了嗎?”

滄敏鏡尋回了一塊碎片,那你的心呢……回來了多少呢?

你的心,究竟回來了嗎?

為何,我從你的眼裡看不到一絲情緒?她那一雙眼格外漂亮,以前看著他的時候總是亮晶晶的,眼裡盛滿了愛意。

縱使兩人到最後鬨得幾乎離契,被他攔腰強行抱回來之時也會滿眼怒意地看著他。

可現在呢,那一雙眼裡毫無波瀾。愛沒有,恨沒有。

宛如繁星般璀璨的眼,冰冷無情的幾乎將他溺斃,渾身都滲進了那股寒意。

“阿黎……”

"回來了一部分。"

兩道聲音齊齊響起。

晏行寂愣住。

司黎盯著他的眼:"滄溟鏡替我重塑了一絲心脈,我能感知到些微的情緒。"

她抿著唇繼續道: “我…不想回青霄劍宗,我現在是司黎,不想再跟阿黎扯上關係。”

"師兄師伯們……勞煩替我轉告,當我死了吧,霧玉崖我也不想要,那裡太冷了。"

“晏行寂,我想等事情結束後去看看這大江南北,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有很多東西對我來說遠比大道重要,我想到處走走看看,走累了便找個地方定居吧。"

晏行寂狠狠閉了閉眼,握著她手腕的手緩緩鬆開。

司黎借此離開他的範圍。她看著那長睫輕顫的青年,垂在一旁的手緩緩捏緊。

“晏行寂,這世間比青霄劍宗繁華的地方多了去了,你以後也不要整日拘在浮屠川

和霧玉崖,多出去遊曆遊曆,四處看看,年紀輕輕的不要活得跟個老古板一樣,若不知道去哪裡玩可以來問我。"

“我……我不確定自己的心回來後還會不會愛人,我已經不是三百年前的那個小女修了,這些年我見過許多人許多事,心境不複當初,對你或許……並不會再有曾經那般炙熱的感情,不是你的錯。"

她也隻能這般解釋。

司黎安慰他: “晏行寂,彆想太多了,浮屠川危在旦夕,不是兒女私情的時候。”晏行寂怔然看著她,忽地想起了三百年前他們出任務除魔之時。彼時的他不耐地推開司黎抱著他臂彎的手,也是這般態度:“現在是除魔,不是兒女私情的時

候。

此時三百年後,是她推開了他: “浮屠川危在旦夕,不是兒女私情的時候。”

其實阿黎比他要好上許多,不是嗎?

她說不愛就是不愛,會一直大步向前走,永遠清醒獨立追隨著自己想要的東西。隻有他還停留在原地任憑執念纏身,道心儘毀,被情愛所困毫無長進。

越活越回去。

“晏行寂,天色晚了,回去休息吧。”

司黎頓了一瞬,抬手示意了下手中已空的油紙: “板栗很甜,你回去吧,早些休息,晚安。

晏行寂視線虛幻,心口處有什麼東西在湧動,脖頸處的皮膚下蠕動著的奇怪東西一點點往心脈而去。

司黎不看那呆愣在原地的青年,轉身朝屋內走去。屋門被關上,唯有晏行寂還在院裡。

晏行寂視線虛幻,心口處有什麼東西在湧動,脖頸處的皮膚下蠕動著的奇怪東西一點點往心脈而去。

他愣了許久,看向緊閉的屋門。殿內昏暗,她應當是歇下了。

青年垂下眸子,一顆晶瑩的淚水順著鼻梁滑落,在地上暈出濃墨,垂在一旁的手攥緊,四周昏暗無光,他一張臉晦澀不明。

★大大

在司黎他們進幽冥鬼域之前,妖域便已經著手開始布防,防守嚴密,以應對突發的異況。而自那日起司黎已經半月未曾見過晏行寂,聽妖王說他在療傷。

她在那一瞬間頓住,喉口有些發梗,心口處些許鬱悶。

此時,司黎回過神來之時,周遭的景色熟悉,儼然快走到了晏行

寂的住處。她竟莫名其妙下意識順著這條路走。

她抿了抿唇,正要轉身離開,眸光瞥到遠處走來的一抹身影。黑衣人身影高大挺拔,腰間彆著一柄短棍,通體漆黑,幾乎與衣衫融為一體。

那是風珩,是妖王身邊的侍衛長,跟隨著妖王已經一千多年,整個妖域上下格外敬重他。司黎在瞬間便掩蓋了自己的氣息,躲閃到一旁的樹後。

有些不對勁,風珩為人是格外溫潤知禮的,雖然外貌淩厲,但性格完全就是老好人,司黎來到妖域這些日子與他打了不少次交道。

而不是現在這副冷著臉,眉眼間毫無溫度的模樣。就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司黎實在有些認不出來。

風珩站在湖邊,背對著她,司黎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能看見他看著那湖麵不知在想些什麼。她擰著眉躲在暗處看他,風珩周身的氣壓有些低沉,隻是一個背影也能看出來情緒似乎有些問

題。

風珩怎麼了?

遠處的鳥群從上空飛過,嘰喳的聲音有些吵鬨,是群尚未開智的尋常鳥類。風珩好似並未感知到那群鳥類的叫聲,依舊站在那裡看著平靜的湖麵。

突然,一隻通體銀白的鳥俯衝下來從他身邊劃過,翅膀處突出的利羽在刹那間將風珩的衣衫劃破。

司黎便親眼見到,那劃傷風珩的白鳥被定格在虛空中,翅膀撲騰著想要掙紮。

風珩轉過身來,昔日和善的麵容上是鬼魅般的殺意,眸底猩紅滾燙。他微微歪頭,那白鳥頓時炸開,化為一灘血肉,隨風消散在虛空之中。

隨後遠處早已飛出一段距離的鳥群被強大的靈力定格,漫天血雨落下,紛亂的鳥叫聲頓時消失。

司黎不可置信地看過去,風珩一身黑衣在風中獵獵作響,漫不經心地拍了拍肩膀上方才被那白鳥蹭過的地方,眼眸卻還看著虛空中落下的血雨,唇角甚至帶著笑意,像是在欣賞一場華麗荒誕的表演。

風珩輕嗤一聲轉身離開,隻剩下躲在暗處的司黎。司黎從樹後走出來,眸光沉沉神色複雜。

她轉身便朝容九闕的妖殿走去,風珩不對勁,但他是妖王的隨從,與妖王幾乎形影不離,妖王未必會信她。

容驍這幾日也不在妖域,她隻能選擇去問容九闕。

風珩……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是表麵看的那

般老實柔和嗎?

可沒想到,容九闕也不在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