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晚來風雨十四(1 / 2)

他吻的有些用力,眼淚斷線般砸落在她臉上,唇齒間血腥味逐漸蔓延開來。青年額前的幾縷碎發垂下,掃在她的臉頰上有些癢。

他臉色蒼白脆弱,長睫潮濕,明明他們在做著最親密的事情,可他看起來毫無情動,像是急於證明什麼使勁地吻著她。

司黎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晏行寂動作頓住,纖長的睫毛輕顫著睜開眼看她,眼尾泛著豔麗的薄紅。他從她唇上移開,重重吐了口氣,頹然埋首在她脖頸處。

司黎感知到脖頸處的潮濕,以及身上的人顫抖的身軀。她茫然地看著頭頂的帷帳,不懂晏行寂到底是怎麼了?

他在那須彌芥子之界裡麵,看到了什麼嗎?“晏行寂,你怎麼了……”

青年隻是埋首在她脖頸處,周身的氣壓低沉悲哀。她便也不再說話,安靜躺在那裡等著他情緒穩定。

床第間寂靜無聲,隻剩下兩人相互交錯的呼吸聲。

許久之後,他終於開了口,可聲音卻沙啞的不成樣子。“阿黎,你應該恨我的。”

司黎抵在他胸膛上的手緩緩放下。

晏行寂抬起頭來,臉色慘敗地笑道: “你是青霄劍宗的大師姐,那麼多宗門想要與之聯姻的人,可怎麼就眼瞎看上了彼時一無所有的我?"

“我對你那麼不好,成親前讓你追著我跑,成親後未曾回應過你的喜歡,那十一年裡給你的隻有委屈,你應該恨我的。"

他俯下身,蹭了蹭她的鼻尖,像個孩子一般脆弱: “你留下一紙書信說要與我離契,聽聞你離開霧玉崖的時候,我覺得天都要塌了,這一生一百載,從未有過那般害怕的時候。"

他在半路截住了司黎,第一次蠻橫地不顧她的掙紮將她帶了回來。

他看著她板著臉與他對峙,苦口婆心說不喜歡他了,讓他放過她,撕心裂肺的疼痛幾乎要將他吞沒,一股室息感讓他喘不過氣。

彼時的他眼前一片模糊,強自忍著疼痛道: “我還要去魔域,這幾天我們先冷靜冷靜,等我回來。"

他逃了。

以去魔域作戰為由,逃了。

可沒想到,剛從魔域回來,便聽到了司黎與人“苟合”的事情。

他當然知道那是假的,與阿黎相識

這麼些年,他清楚地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那消息他一聽便知道是假的。

他隻是……難過她為了離開他,連自己的清譽都可以不要。

晏行寂呼吸都在顫抖,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那時候。

彼時的他重傷吐血,經脈幾乎斷儘,在床上躺了許久才醒,醒來便聽聞阿黎已經離開了青霄劍宗前往人界遊曆。

那時屋內清寂,他呆楞了許久。

方秉青還想辦法修補兩人的感情: “行寂……阿黎或許,有自己的苦衷……”

晏行寂隻是低垂著頭,因著連月的頹靡瘦削許多,麵色蒼白宛如厲鬼。是啊,當時不僅他,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何一個人會突然變了。明明她以前,最是愛他。

而此時,晏行寂呼吸噴灑在司黎的臉頰。青年仿佛被打折脊背, "阿黎,我直到現在才真的明白,為何我們會走到這一步了。"

不是司黎變了,是他讓她失望了。他作為局外人,親眼看著自己是如何傷害她的。

少女第一次熱烈地喜歡一人,被心上人屢次惡語中傷,偏生還隻能自己強自忍耐著消化掉負麵情緒,又笑盈盈地來到他身前。

好不容易成了親,洞房之時痛到顫抖,想要求一個心上人親口說出的喜歡,卻始終未曾等到,咽下滿腹的委屈背著他無聲哭著。

成親後整日在霧玉崖等著他回來陪她,整整一年多的時間裡,或許也無數次希冀著他能說一句:阿黎,我愛你。

可縱使兩人在床第間多麼纏綿,他依舊未曾說出那句話。她怎麼可能不委屈呢?她的委屈越積越多,於是她不要他了。

他終於明白。

心臟痛的像是要撕裂,寒意湧向四肢百骸,瘋狂絕望地撕扯著他。他看著她,眼底紅的駭人,眸底的心疼掩飾不住,洶湧地倒灌向司黎。

他顫抖著唇,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你是不是很委屈,阿黎,那些年我那樣對你,你一定委屈死了……"

"為何不說,為何不與我說,我是你的丈夫啊……"“阿黎,阿黎,你疼不疼啊……”

他又落下淚來,隻要想起司黎或許無數次背著他失聲痛哭,喉口處酸澀地難以呼吸,淚珠止不住地落下。

可為何不與他說呢,

他是她的丈夫,他的責任便是保護她愛她,讓她成為世上最尊貴快樂的女子。

在他身邊過得不開心,她應該與他說: “晏行寂,你讓我很不開心。”

他膽怯不敢說出喜歡,她應該打他罵他,指著他說:“晏行寂,你不說喜歡我,我很委屈。”她可以打他,可以罵他,可以拿劍捅他,可以對著他儘數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悅與委屈。為何不與他說,為何要自己忍著掉眼淚。

更讓他悔恨的,是為何他沒有發現。

晏行寂啊……

你都做了什麼………

他的淚水一顆顆砸落,落到身下人的臉上,一直沉默的女子終於有了動作。她生硬地擦去青年的眼淚,指尖停留在他眼尾處摩挲著,眸中卻無甚情緒。

手中的這張臉極為好看,她看了那麼多年,再細看仍舊會被驚豔到,姿容豔絕的青年這麼一落淚,身上的脆弱掩飾不住。

青年怔愣看著她,司黎抿了抿唇,擦去他唇角的水澤。她輕輕啟唇:"晏行寂,都過去了。"

早都過去了,三百年了,何必說這些呢?青年的眸底一點點碎裂。

司黎隻說: "太早了,我也記不清當年自己是何情緒了,現在我過得很好。"

“至於你,晏行寂。”她定睛看他,搖了搖頭: “你沒做錯什麼,不必這般折磨自己。”

她是為了完成任務,他這個人的性格就是太過謹慎小心,又陰鬱不定,是她一直纏上去。

她已經記不清晏行寂說的洞房之時,她是何感受了。或許那時她當真是委屈過,否則不會哭的那般肝腸寸斷。

但現在。司黎歎了口氣, “我早已經忘了,都過去了。”

她早都忘了。

都過去了。

輕描淡寫的幾個字,將他打入地獄。眼前有些模糊,腦海裡似乎又傳來蓮朝的聲音: “晏行寂,她永遠不會再愛你。”

“晏行寂,放開我吧。”

一雙手抵在他的胸膛,微微施力,便將他推翻在床。司黎從他身下起身,理順自己有些淩亂的發絲,並未回頭看晏行寂一眼,少女清冷的聲音響起。

“晏行寂,我們的事情希望你放下,我這人沒什麼好的,你這麼好的人,明

明可以有更加坦蕩的前程,我希望你一帆風順、前程似錦,一心向道,成為最好的自己。"

"不要想多,先養傷吧,莫要累垮了身體。"

她將要走出房門的時候,頓住了腳步,回首看向那呆滯半跪在榻上的青年。他的發絲垂下遮住側臉,目光茫然地落在某處,毫無焦點虛無縹緲。

司黎道: “謝謝你為我找回滄溟鏡的碎片,妖域近來不太安寧,我需要幫助妖王和阿闕,會有妖醫定時來為你療傷,好好休息。"

她走了。

青年終於忍耐不住,跌倒在榻上,青絲散亂蓋住了臉上的淚水。他笑出聲,那笑聲越來越大,他又哭又笑宛如一個瘋子。

經脈裡有什麼東西在湧動、蠕動、啃噬著他,他痛不欲生,可所有的痛都比不上心尖的疼痛。

蓮朝與他說,成大事者不需要情愛,他不需要愛人,也不需要人愛。

可他真的拚了命想要司黎的愛。

他就這一個愛他的人,年少最為狼狽之時,隻有那一人堅定不移站在他身邊,纖弱的身姿好像蘊藏著無窮的力量,為他對抗偏見與不公。

封心鎖愛的少年第一次動心,便嘗到了何為求之不得、如癡如狂。司黎總想讓他飛升,所有人都覺得他不應該困囿於情愛。

憑何呢?若是沒有阿黎,他活著有何意義?

阿黎,阿黎..他哽咽出聲: “求你了……救我一次吧……”

就一次,最後一次。

隻要給他一點點愛意,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愛。他便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了啊……

*大★

昏暗的妖殿內燃著安神的香,殿門外守著焦急無助的妖婢。容驍和妖王匆匆趕來的時候,妖婢連忙上前來: "妖王,妖祖,少主已經許久未曾應聲了。"

妖王臉色一沉,揮袖破除容九闕布下的結界,徑直推開了殿門。

"小九!"

“彆進來!”

帷帳垂下,寬大的榻間隱約垂下兩條毛茸茸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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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愛子心切,徑直上前拉開帷帳,那縮在一起的白狐映入眼底。

高大的白狐縮成一團,毛茸茸的狐狸頭埋在兩爪間,兩條狐尾垂下耷拉在榻邊,其餘的狐尾則團團圍起,以一種保護的姿態將自己圈起來。

那白狐身姿在顫抖,不住地低喘著氣,帷帳間暖昧的氣息十足。

妖王連忙上前: "小九,是父王!"

容九闕掙紮著睜開眼,獸瞳光亮模糊, "父王……"妖王大聲衝著殿外的人喊道: “快去叫那個女狐妖——”

“我不要!”

白狐強撐著抬起頭,咬住妖王的衣衫, “我不要。”

他一雙眼眸水汪汪,帶著祈求的意味, “我不要她們……我不要。”他隻要司黎,隻想要司黎。

妖王唇瓣翕動著,卻怎麼都說不出話。容驍看著蜷縮在榻間的孫兒,眉頭微微一皺。

九尾狐一族善淫,並不是多麼專情的種族,在成年期之時若是還未成親,找人暫時度過發情期已經是默認的了。

偏偏出了容九闕這麼一個另類,自小就規矩守禮。